文武百官簇拥在朱温身后,远远瞧着他们两个,面上都有些不忍之色。李况见他们都为朱友贞不平,却谁也不敢在朱温的面前出声,轻轻捏住阿然的手,小声说道:“阿然,我却不想见你父皇得逞。既然你们梁人不肯为自己的皇子出头,就让我来帮你皇兄一把吧。”
阿然听了,忙低头想了一想,还没说话,广场中央已经擂起了三声战鼓。阿然见他们已经开始了,也顾不得担忧李况打什么主意,抬起头关切的看着。
只听震耳欲聋的鼓声一歇,朱友贞和耶律倍胯下的马儿已经同时从起点冲出。两人策马扬鞭,向南门狂奔而去。一个奔放不羁,单手握着缰绳,双腿夹着马月复,好似人就长在了马背上;一个谨慎冷静,双眼牢视前方,全身紧绷如弦,也算得上是英姿矫健。整整跑过了大半个广场,居然还是齐头并进。
李况见朱友贞弓马娴熟,原来并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也自悔自己以前失察轻怠,以貌取人。阿然见了,却是又惊又喜,站到李况身后,小声为自己的哥哥加油鼓劲起来。
眼见南门就在百步不到,耶律倍和朱友贞才几乎同时摘后的弯弓,抬手一箭,射向了南门门楼上的一只朱雀。众人见朱友贞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动作终究还是稍慢了一点,不由纷纷摇头叹气,以为胜负已分。谁知那朱雀并不是一只木刻在牌匾上的凤凰,而是一只活着的红羽孤鹫。一只脚儿被绳索缚住,猛地被风声所惊,大力扑腾着翅膀,振翅欲飞。朱友贞见耶律倍一只羽箭射向了鸟头,准星微微一低,一箭却是射在了鸟儿的绳索上,把它给割断了.
孤鹫一得自由,急忙往上窜起,耶律倍的一箭便落了个空,只将它头上的三支花翎射落了下来。众人见耶律倍果然箭法精准,竟能在鸟儿振翼之间将它射中,不由有些吃惊。只是朱友贞后发制人,居然能出奇制胜,却令大殿上下哄然耸动,争相叫好起来。
朱温见众人为皇子大声喝彩,眉宇间也不免有一丝得意。然而那红羽孤鹫腾空而起,振翼高飞,只一瞬就消失在宫墙上方。众人正可惜这一局两人打成了平手,便见耶律倍忽然拔出腰间的弯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刀便插在了宫墙上。双腿借着弯刀之力,猛地向上一跳,凌空就是一箭。弓响箭到,一个红色的小点应声而落,远远从洛阳城的上空翻滚坠落了下去。
梁兵梁将们见了,方知契丹人刀快箭利,名不虚传,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耶律倍见自己赢了第一局,急急回过身来,又跃回了马背。朱友贞早就勒马在宫门口打了个转,掉头又向东门而去。耶律倍只耽误了一小会,他便已经领先了三四个马身。只见他弯弓搭箭,趁着耶律倍还来不及赶到,抬手将隐匿在门楼飞檐中、顺着青色龙纹瓦当盘旋而上的一条小青蛇一箭射了个对穿,将它钉在了那里。
耶律倍见自己已经输了第二局,不由气得大叫一声,呼喝着追了上来,抬起弯弓,竟是三箭连发,将那青蛇斩成了三段。朱友贞听的耳后风声滚滚,却连头也不回,忽然一勒马儿,在宫门前又绕了一圈,掉头向西门奔去。
众人见他们二局下来刚好打成了平手,胜负最后一刻才能见分晓,一颗心也不由提到了嗓子眼。几员梁军大将原本出身绿林,也不顾宫中礼节,撸起袖子跑到阶下,为朱友贞大声鼓劲。数万梁兵见了,更是声声雷动,为自己的皇子呐喊助威起来。
李况眼见耶律倍已经追上了朱友贞,忽然掀起衣襟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大殿上飞扑而下,站在了广场中央。众人大吃一惊,正猜他想干什么,李况已经奋起身形,在两匹马儿的身后发足狂追,竟是须臾功夫就赶上了他们。
梁兵们见李况身影快的好似一道闪电,个个惊讶的连下巴都快掉了。耶律倍和朱友贞早已弯弓搭箭,对准了西门门前一只汉白玉雕刻而成的石虎。李况空中一跃,便从他们的头顶反超了过去。然而李况刚跃过他们,他们便双箭齐发,一左一右,向白虎的两只眼睛射了出去。
两箭先后而至。众人见那两箭都射向了李况的后背,不由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齐声惊呼。谁知李况竟比箭飞的还要快,身子向前一扑,从白虎头顶翻过,居然在最后一刻举起了它。只见他的胳膊暗暗用力,白虎便微微向左前方偏了偏,两箭分毫不差地同时射中了两只虎眼,都没了小半截箭杆在石中,连力道也一样。
耶律倍和朱友贞这才发现有变,双双勒住马缰,目瞪口呆地停在了李况身前。李况看了看石虎,对着大殿之上抱拳行了一礼,高声说道:“父皇,契丹太子与三皇子比试,一胜一负一平,未见输赢。请圣上定夺。”
大殿内外哑然了片刻,方才欢声雷动,声浪只差没有把宫墙也给掀翻了。个个梁兵望着李况,都是一脸倾慕,在人群中推来攘去,恨不得能挤到前面,好把他看个清楚。朱温一时间也怔住了,慢慢回过神来,见数万梁兵都为李况咆哮叫好,却是铁青着脸,冷冷一挥手,待殿前安静了下来,方才哼道:“李况,依你看,朕又该如何定夺?”
李况见耶律倍和朱友贞翻身下马,都站在了自己身前,便朝他们两个各看了一眼。耶律倍明知是自己的羽箭先到,只是虽然小胜了朱友贞,却大败给了李况,也不算光彩,便扭过头去,闷哼了一声。朱友贞见李况甘愿以身犯险,也要维护自己,情意之间,居然比自己的父亲兄弟强上了不知多少倍,眼圈微微一红,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