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朱温便宣李况朝堂觐见,果然颁下圣旨,潞州三军五府尽归李况所辖。不仅梁**下一片哗然,连李克用远在千里之外,听说此事之后,也是目瞪口呆,捶胸顿足,暗自悔恨不已。
阿然见几日后便要离开洛阳前往潞州,心里挂着朱温,不知不觉倒生出了一丝留恋之意。朱温看她没事就在自己身前转悠,便特地歇了早朝,日日和她在如烟阁中饮茶赏花。梁人们见朱温待公主居然如此,早将皇命抛在了脑后。每天在宫门口对着李况拦追堵截。人人争先恐后,深怕自己晚来一步,再也无法巴结驸马。
李况来者不拒,笑眯眯地照单全收。只是他见朱友贞心中烦恼,不时借着要见识东都繁华之名,拉着他在洛阳城聊天买醉,替他开解一二;又见耶律倍也始终不甘心离开洛阳,无事时便去到上阳行宫拜会他,琴棋狩猎,尽可能投其所好。朱友贞本来就视李况为骨肉兄弟,耶律倍很快也将他当做了莫逆之交。
半月后,宫中终于摆下了践行酒。皇族众人皆来送别。阿然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李恕儿,见她消瘦无比,心中也有些不忍,笑嘻嘻地端了杯茶走过去,想坐到身旁和她说说话儿。李恕儿见她向自己走了过来,却是眉头一皱,拉着涵儿的手,匆匆避开了。
阿然见了,不由微微撅起了嘴巴。谁知李况和朱温两双眼儿都在她身上。朱温见恕儿冷落阿然,冷冷一笑,并不说话;李况见涵儿对恕儿悄声细语,却是走到阿然的身旁,笑道:“阿然,你这个十妹心心念念要做契丹的太子妃。本来我也可无可不可。不过她竟敢为难你,我就来为你出口气吧!”
阿然摇了摇头:“她也没把我怎样。我们也犯不上欺负她。我只是在想恕儿姐姐。她一个人在洛阳无依无靠,三皇兄又很快就要再娶。就算她不喜欢我哥哥,心里也一定不好受。一想到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就替她不值得。”
李况见阿然一边说一边对自己翻白眼,低头一笑,向李恕儿走了过去。涵儿见他来了,默默走开了;恕儿却是眼眶一红,轻道:“九弟,你终于来和我道别了吗?”。
李况点了点头,轻叹道:“姐姐,小弟如今也要离开洛阳,有些话不得不说。我知姐姐受了不少委屈。但姐姐在此地无依无靠,也不能不依傍自己的夫君。姐姐只有在王府当家作主,才能在粱宫中步步为营。”
恕儿听了,低头默默无语。李况见阿然走到了朱温身前,将身一转,凑在恕儿耳旁轻声道:“姐姐,其实梁庭太子之位十有ba九是朱友贞的。姐姐若想为咱们父王好,也不能不虚与委蛇。只要三皇兄肯对姐姐言听计从,就不枉姐姐当日一番远嫁之意。我在王府中已经留下一个心月复之人,姐姐若有什么话儿,悄悄转给他就是了。”
恕儿看了李况一眼,苦笑道:“九弟,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懂。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姐姐又还能怎样?只是我听人说,你那位公主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你可不能被她的美貌蒙蔽了。若你因为她竟做出了对不起父王之事,姐姐我…”
李况微微一笑,见恕儿哽咽着说不下去,忙点头道:“姐姐尽管放心,小弟有什么不明白?!不过是和姐姐一样罢了。”
恕儿忍不住深深一叹,见李况转身回到了阿然身边,含着一眶热泪,对着他的背影看了又看。朱友贞见她伤感,不顾朱温在大殿高处瞪着自己,把她扶回了座位上,又掏出自己怀里的一块锦帕,帮她把眼泪轻轻拭去了。
阿然见他们二人举止亲密,想了想,不由替他们开心不已。李况见朱友贞一脸缱绻地看着恕儿,恕儿却望着别处,分明半点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低头一笑,转过身去,也不再理会。
一时间大殿之上觥筹交错。朱温见阿然终要离去,心中伤感,不由多喝了几杯。忽一眼瞥见李恕儿坐在朱友贞身后默默垂泪,心中顿时有了责难之意。又见刘寻站在阶下,忠心耿耿地望着自己,低头想了想,大笑道:“刘寻,你出来!你如今也是朕的儿女亲家了。友贞,你这个郎舅在战场上谋略过人,是朕第一爱将。他的妹妹嫁给了你,哪里不如旁人?!朕也知你一向没有主见,别人怎么说怎么好,可你若敢冷落她,嘿嘿…刘爱卿,朕今日既然抬举你,就把朕的公主嫁给你。你说吧,你想娶谁?”
朱友贞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汗如雨下地听着。几位皇子都有些幸灾乐祸,忽听朱温话锋一转,竟要为刘寻当庭指婚,不免有些吃惊。刘寻怎敢像李况一样挑公主,跪在地上嗫嚅了半天,也无法回答。朱友圭见了,不由朝瑜妃频频使眼色。瑜妃点了点头,刚要开口,便听李况在一旁笑道:“父皇,此事刘将军如何敢自己说了算。父皇且想想,父皇既将他的妹妹指给了三皇兄,又有哪位公主可以嫁给他,这不是不言而喻的吗。”
朱温听了,扶着额头,晕晕乎乎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李况,还是你这个小子鬼灵精,总能猜出朕的心事。也罢,涵儿,朕就把你指给刘寻吧。”
刘寻只能赶紧叩首谢恩。涵儿听了,却是魂不守舍地呆了一会儿,方才摇摇晃晃走到殿前,愣愣地向大殿之上磕了几个头。只见她慢慢站起身,抬头瞪着李况,一双眼睛全是怒火。
李况只当看不见,转身对阿然轻轻挑了挑眉毛。阿然见他得意,不由微微蹙眉,正要说他几句,朱温已经起身而去。阿然见朱温脚步踉跄,只能赶紧上前将他扶住。
众人见了,便也都散了。朱友圭狠狠瞪了李况一眼,连瑜妃也懒得辞别,转身就走。朱友贞见李况来送自己,摇头苦笑道:“贤弟,你何苦又为我得罪人!你让父皇将十妹指给了刘寻,十妹倒是寻了个好归所,刘寻一定会被众人忌讳排挤,这可又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