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见李况说的是轻描淡写,眸子里却有寒光一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低头无语。李况见阿然神情有些倦怠,便将她交给了侍女们,自己转身忙去了。方浩天见他在军前发号施令,无不快而有序,井井有条;将士们也是俯首帖耳,各司其责,心中不由暗暗点头。自己将商队重新集合在一起,清点好了货物,来向李况辞别。
李况见方浩天恭敬小心地站在自己身前,却是握着他的胳膊,哈哈一笑:“方帮主,当日你既有赠马的义举,小王又怎能不投桃报李?!我就送你们一程吧。”
方浩天虽然乐意,也不得不客气了一番。李况见他谦逊,不由笑道:“方帮主,你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吧。黄河艄帮虽然势大,可这些年各路兵匪横行,你们想要支撑下去,只怕也不容易。当年吕不韦要做一笔秤量天下的大买卖,不知道方帮主可也有这个兴趣?!”
方浩天听李况说得通透,心中却如翻江倒海,半天也无法回答。李况见他犹豫不决,微微一笑:“方帮主,古有萧何助刘邦,成就千古帝业。我要屯兵潞州,也需借帮主一臂之力。自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事成,天下商号,唯有方家。”
方浩天默思良久,抬头见李况长身而立,英眉微挑,一双眸子深沉如海,站在一轮朗月下,英挺刚毅的脸上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神情,呆望了一会儿,忽然深深行了一礼,拱手答道:“方某不才,得蒙九王子厚爱,定当竭心尽力,效忠帐前。九王子,方某并不敢做一笔秤量天下的买卖,只求天下大定,百姓都有一口饭吃。”
李况点了点头,便听方浩天又说道:“九王子,这些粮草我要尽快送往河东。等我将事情料理清楚,就会带着艄帮的兄弟赶赴潞州。公主殿下陪嫁虽多,也需善加经营。若潞州粮草充足,何愁大事不举!”
李况哈哈一笑,拍着方浩天的肩头,朗声道:“帮主所言,正合我意。我们就在定州分手,潞州相见吧。”
众人商议妥当,见天色已明,便不再歇息,重新整装上路。只是经此一事,中原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都已得到了消息,知晋梁再争于潞州,无不隔山观火,蠢蠢欲动。李况担忧局势不稳,也不敢再耽搁,收了玩心,催促着马队,一路直奔。
七天之后,马队终于过了定州,方浩天向李况拜辞而去。阿然见他们已经走远了,仍然不时从车中探出头来张望一番。李况见她分明就是闷的发慌,便让她下车坐在了自己的马背上,笑道:“阿然,你想不想见见莫离。我已经飞鸽传信,让人把它送往潞州。等到了那里,你就可以天天骑着它在田野上飞奔,你喜欢不喜欢?”
阿然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咯咯一笑:“原来你还给它起了个名字。莫离,莫离,嗯,这名字不错。你以后再敢骑着它逃跑,就要先念一念,有点意思。”
李况见阿然两只眼儿弯弯的,马背上晃着两条腿儿,在自己怀里笑得眉飞色舞,也不由乐道:“阿然,我见你这样,总没办法无聊地赶路。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比脚力。我们在长白山上不分胜负,不如今天再来试试。我跑你追,若你能赶上我,我从此便服了你。”
阿然摇头如鼓,不满地哼哼:“什么啊?明明就应该是我跑你追。若你能赶上我,我就从此不跑了吧。”
李况还没答言,便见阿然已经嗖的一声从自己怀里飞了出去,撒开脚丫狂奔起来。李况见了,赶紧撇下马儿,紧紧追在了身后。两个人跑了一个时辰,便将马队甩了十几里。阿然见李况始终好整以暇地跟在身后,又气恼又无奈,转着眼珠想了想,忽然一个急刹车,转身大叫:“李况,咱们换换。还是你跑我追吧。”
李况眨了眨眼睛,见阿然一语未完,便伸手来够自己,急急避过,掉头向来路又跑了回去。阿然见他身形滑过泥鳅,居然从自己的手边躲开,气得连连跺脚,只能追在了身后。谁知他们又跑了大半个时辰,便回到了马队里。阿然见他在马车中间钻来躲去,自己怎么也够不到,不由又喘着气大叫:“李况,不行,得换换。明明说好了是我跑你追,你又耍赖。”
李况哈哈一笑,一只脚勾住车辕,回身便来抓阿然的胳膊。阿然就等着他落地,飞身一跃,便把他扑倒了身下。她见李况躺在草地上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却是拍着手儿大叫大笑:“李况,兵不厌诈,你终于上当了。哈哈。”
李况听了,忽然又眨了眨眼睛,身子一滚,从阿然手里溜了出来。一匹马儿刚好走到了身旁,李况双足一勾,便翻上了马背。阿然见了,赶紧扯住了他的衣襟。两个人围着一辆马车团团
转,开始不过一个抓一个挡,后来终于在马背上大打出手,再后来便连内力也用上了,如同两股风暴,从地下打到天上,竟一直打到天都黑了。
一旁的兵士侍女开始见驸马与公主追着跑,早就见惯了,倒无人理会。后来见居然打了起来,也不由有些慌张,然而想劝架也找不到人,只能对着天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谁知唾沫都干了,也不见他们停下来。众人见了,也只能各自干各自的,烧了晚饭,收拾了一会儿,眼见到了半夜,那团风暴还在头顶呼呼地刮,评头论足了一番,便都睡去了。
阿然和李况已经累的快要散架了,寻了个空隙,猛地从空中分开。阿然抱着一匹马儿喘气,李况却是瘫坐在了地上。阿然看了一圈,见四周悄无声息,居然连马儿也睡着了,不由恨恨道:“李况,你认输不认输?你若是不认输,我们明天再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