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儿痛得大叫一声,头一扭,晕了过去。阿然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扶了起来,见空空儿连嘴唇也失了血色,不由大急:“李况,你到底干什么了?!”
李况急急走到身前,在空空儿的肩头模了片刻,才把那根银针从他体内逼了出去,又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大声一叹:“阿然,他刚才一直扭来扭去,我的银针失了准头,没有穿他的琵琶骨,反而锁了心经。这可怎么办?他以后只怕是不能习武了。”
阿然瞪大眼睛看着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诸葛翰书听了,不由连连顿足,然而他见李况抱着空空儿,一脸痛心疾首,追悔莫及,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反过来劝道:“算了算了,李况,你也不是有心的。其实空空儿不习武也好。他的脾气太过顽劣,我也担心日后难以管束。我还有其它的本事,全教给他就是了。”
李况点了点头,松了空空儿身上的绳索,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到了一辆马车上,命令一旁的侍女好生照看着。阿然见他转身去为那条断腿的兵士治伤,满心愤懑也无法发作,只能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他。
李况见她等着和自己算账,便在那位受伤的兵士身前磨磨蹭蹭,怎么也忙不完。只见他拿起那条断腿,仔细看了看,又想了很久,便重新收拾了伤口,想把它接上去。阿然看了,万分诧异,只能坐在身边呆呆地瞧着。
谁知这一瞧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拂晓,李况才从榻前站了起来。阿然见他居然用针线将伤口缝在了一起,惊讶地连嘴巴都合不拢,早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李况见了,不由低头一笑,将她搂在了怀里,问道:“阿然,树能接好,你说人行不行?”
阿然一脸茫然,仔细想了一会儿,却是毫无头绪。李况打了个哈欠,笑道:“罢了,阿然,我也只是给空空儿一个教训。若他以后真能痛改前非,我也一定能将他治好。昨天的事明明是他不对,你怎么能和你师尊一样,只知道护短?!”
阿然听了,倒也无言以对。李况呵呵一笑:“阿然,你不困我困。潞州离这里只有不到十日的路程。我要养精蓄锐,才能去见李克用。风行门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阿然叹了口气,和他在马车中小憩了一会儿,便各自忙开了。空空儿醒来,见自己虽然四肢安好,只是内力全失,不由痛哭了好几场。阿然和伯仲轮流着去安慰他。诸葛翰书见他也没什么大碍,便把一个大大的书篓放在了他的面前,之乎者也的教了起来。
空空儿哪里坐得住,愁眉苦脸地听了几天,躲在马车里自去睡觉。诸葛翰书教着教着,便只剩伯仲一个人乖乖地坐在那里听。诸葛翰书见空空儿懒惰顽劣,深为忧虑,一看见阿然,便忍不住对着她叹气。
阿然心里却有几分歉疚。空空儿本来就不怕自己的师父,也没有将师兄放在眼里,见师姐也不肯管自己,更是变本加厉调皮捣蛋。唯独对李况又惊又怕,远远离了十丈远也要绕道走,再不敢在他眼前站着。
这一日,车队终于到了潞州。守城的兵士得到消息,忙大开城门,将公主和驸马迎入了城中。李况还没进府,便拿着圣旨去了军营。阿然指挥着侍女们在府邸内收拾,也是忙乱了好几天。诸葛翰书见自己也帮不上忙,便带着空空儿和伯仲在城里四处闲逛。
他们走到天都黑了,也没有见到一家像样的商号和食肆。诸葛翰书见一个潞州城凋敝不堪,不由对着伯仲轻轻一叹:“伯仲,你看,这潞州一向是兵家必争之地,十几年间几移其主。我平日见你大师兄也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他想靠潞州自立于梁晋之外,恐怕也不容易。”
伯仲点了点头,“师父,你是不是想说,洛阳有中原可以依傍,河东又是粮仓。只有潞州夹在中间,土地贫瘠,必会掣肘于他们。只是依徒儿来看,这里乃是各地的门户要冲,四周都要借道此地,若能善加利用,也未必不能。”
诸葛翰——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赞许不已。只是他见空空儿一脸无动于衷,不由摇头道:“空空儿,你为何就不能学学你师兄。若要与天下人一争长短,武功倒是最末。俗话说文韬武略,师父即可教你圣人之德,又能教你兵法谋略。你日后一事无成,都是今日惫懒蛮憨之过啊。”
空空儿听了,对伯仲翻了个白眼,便将头扭了过去。诸葛翰书走了一路,心里也有了些计较,回到府中,便和伯仲待在了书房。写写画画了好几个晚上,将阿然叫到身前,把一本图册递给了她。阿然见上面标记着潞州周边各地风土物产,路径要塞以及各个割据政权的兵力粮源,不由大喜过望,等李况晚间回房,便和他一起挑灯细看。
李况吃惊不已,对着图册琢磨了整个晚上,方才拍膝而叹:“阿然,没想到你师叔竟有这等本事,我真是又小看他了。唉,天下能人异士众多,也由不得我不服。我要让他为我所用,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阿然嘻嘻一笑:“李况,他是我们的师叔,不帮我们帮谁?我听师父说,师叔当年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赴京赶考时却因为救一个落难的女子得罪了当朝权贵,不仅让他名落孙山,还把他揍得半死不活。我师父和我娘路见不平将他救下。他当年曾经也帮过我父皇,只是后来见我爹野心勃勃,不愿助纣为虐,才拜了我师尊为徒,远走泰山。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想着朝堂应对,做一个天子门生哩。”
李况点了点头,忍不住深深一叹:“父皇当年就是太过心慈手软。对贪官污吏就该满门抄斩。若你师叔当年能被我大唐所用,你爹又怎会无人可以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