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策 037 苏曲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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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苏曲一城

昭和一百五十五年七月初八,楚殇边城苏曲微风细雨,前夜因一夜瓢泼大雨使夏日炎热稍稍停歇。

玉玲珑在睡梦中醒来,这一觉睡得有些沉,睁开眼来总是恍惚的望着周遭的一切,小哥儿还未醒,躺在一边静静的睡着,玉玲珑缓步走出破庙,地上稍有泥泞,却还是干净,那头老黄牛亦躺在草堆里,好似这一路也累坏了,玉玲珑淡淡的笑了笑,朝着城中走去。

苏曲是座凋零的城,一路上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信步在青石路上走着,与月夜散步又是另一番景象。淅沥沥的雨,慢慢的变小,阳光从云缝中钻出来映射在油绿的树叶上,懒懒的。

“在下有一间木屋两亩地,三只鸭子四只老母鸡,还有一公一母的老黄牛两头,姑娘若不嫌弃,可从了我!”

耳边突然响起昨夜那只狐狸的戏言,在这宁静的街道上,她竟失笑出声,抬眸时不知不觉又走到昨日的小桥上,不远处的凉亭空空荡荡的,静静的送往迎来,玉玲珑重新走了进去,坐在坐过的石凳上,一手放在石桌上,目光悠然的瞧着那静静流淌的河渠,想着昨夜的河灯会去往何处,会不会有人也像她那般将它们打沉在河底。

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这种缘分?

玉玲珑自顾摇头,模了模昨夜不知被自己拍了多少下的石桌,若换做今日,怕是早已四分五裂了。

指月复像是摩挲到了什么东西,一粒一粒的,玉玲珑转过头来,细细的瞧了瞧石桌表面,竟是些细小的黄色颗粒,且才发现整个石桌面有层淡淡的紫色。

黄色?紫色?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玉玲珑立马站起身来专注的盯着地面,紫色的粉末,亭外青石板间的缝隙亦有紫色的东西。

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脊一直蔓延至她的脖子,再次环顾四周静谧得跟一个人都没有的苏曲城,玉玲珑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子,冲进那些店铺、房子、客栈……

每一个人都安宁的睡着,没有一丝异样,亦没有一丝呼吸。玉玲珑惊恐的退出那些房间,奔跑着返回破庙……

老黄牛依然睡躺在草堆里,庙里,小哥儿亦是安静的睡着……

整个城,整个苏曲城都安静的睡着了。没有鸟叫声,没有鸡鸣狗叫,任何细微的声音都没有。

这是一座死城。

指甲深深的嵌进木柱之中,玉玲珑几乎全身都在颤抖,她承认自己可以杀死十多个人,眼都不眨一下,可是……她从未置身在寂寥的死人堆里,那些分明还带着笑颜的脸,就那么再也睁不开眼来。还有眼前的小哥儿,她甚至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几乎笨得像猪一样,心心念念的是回家给媳妇买件好料子做衣服过年岁。

是那迷药,让她的所有感官都迟缓,所以昨夜大风而起,都没有觉察出风中含杂的毒药,亦没有感觉到那壶香茶中的药味,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竟然无意之间躲过了生死浩劫。

玉玲珑在破庙之中坐了很久,她耿耿于怀自己的大意,大意让他对她下药,见着他来到这座偏僻的小城更未多加怀疑,昨夜的风,昨夜的茶,今早那么多的异样,她竟然混沌至此。

可是,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天彻底放晴,玉玲珑走出破庙,一把火将小哥儿和老黄牛一起烧了,至少不会被虫蚁、野兽啃得面目全非,也算是报答小哥儿这一路对她的照料。

苏曲,一进一出,九重天地狱门。

一座城,几百人,一夜之间。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明明在杀人,还是杀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却依然可以谈笑风生,喝茶庆生。

缓缓走出那座地狱之城,玉玲珑觉得疲惫不堪,却遥遥瞧见一匹白马在路边吃着青草,马背上有之前被夺取的银两,包袱,些许草药,还有一封信。

玉玲珑取了出来,展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笑而过,纸在手中缓缓落下,利落的上马,扬起马鞭大喝一声,一段旅程结束了,那么就得开始另外一段,至于是哪儿?

他们都不知道,就好似遗落下那张白纸,等着他们去填写,叙述。

玉玲珑没有打算去寻那只狐狸,对她而言,他是无意之间的一种遇见,他有他的人生,以一城生死来书写的生命,是他的选择;而那一城的人除了与他一道的小哥儿,她都不认识,不了解,她没有所谓的侠义之道,非讨个说法,且,对于玉玲珑而言,狐狸最终是救了她一命,若那壶茶不想让她喝,她也已经毫无声息的消失了。

所以,谈不上恨,也说不得感激。

那便这样,各自自己该走的路,若有缘自然再分高下。

然而,不久之后,玉玲珑下一站的地方就确定了,茶寮里热闹的讨论着赤魏二皇子去楚殇的事情,说是代表赤魏王贺楚殇王大婚。

犹豫许久之后,玉玲珑还是走上了去往楚殇都城凤城的道路。经历太多了,她想要去瞧瞧那个宠她疼她的人,还有看看那个叫易水年的人,是否还是当初的孩子。

一路就这么想着,可是玉玲珑心里却很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转眼就会沧海桑田,何况那么久,久到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还有……

玉玲珑模了模腰间的铃铛,想着那个总是神出鬼没的人,她不知道会不会再遇上,虽说摇铃他就得来,可是她从未摇过,经不起失望,所以就当自己不想念也好。

一时间,玉玲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装了很多东西,多到连自己都觉得异样,似乎,有一个结局在等待着自己,又有一个新的开始在缓慢拉开……

但,总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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