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归
昭和一百五十五年八月十五,楚殇新王慕容瑾迎娶大将军王葛万里之女葛媚儿;八月二十六,有密报称赤魏二皇子秦戊屠杀楚殇苏曲一城,八月三十,赤魏王秦朝越昭告天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戊罪孽深重,赤魏引为耻,除其皇室族谱名,削爵位逐出赤魏永不得归。九月初三,楚殇王下令为抚亡灵当众斩杀秦戊。
后,有人查验苏曲发现其城中人死于齐未皇室特有的紫息一毒,非屠杀。五国哗然,赤魏为抱亲子仇立即挥师集结军队攻打之,却因帝都之约只能绕道南照,南照阻之;楚殇驳论直指齐未借刀杀人,欲联接赤魏、云隋讨伐之,然齐未分析其利害关系,突然道名南照才是始作俑者,其目的是保其女婿云隋世子之位,且挑起临边两国纷争以防两国联合夹击的危险。故,齐未欲攻南照,经云隋、赤魏绕帝都而往之,然,云隋挡之……
五国不断在各自边界与邻国动武,纷争不断,打破了百年来的太平,却始终僵持不下。
时局的发展皆按照玉玲珑当日所言,亦是某人所预设的线路在走。每一个人都在等待下一步的发展,而却始终打不破僵局。
而当玉玲珑拿着秦戊的令牌出现在赤魏巍峨的王宫大门前时,侍卫慌了,秦灏闻讯赶来,玉玲珑一身白衣站在白马前,手中紧紧的抱着金镶的盒子,看到秦灏时,她轻轻的仰起头仍霜雪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目光幽幽看不见任何神采,可,她却扯动着干裂的嘴唇,冲着秦灏甜甜的笑了起来……
秦灏焦急的迎了上去,却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目光落在盒子上,又望着那张依旧微笑的脸,局促难安。
玉玲珑道,“皇兄,玉儿和二哥回来了。”说完,便歪斜了身子倒在了秦灏怀中,脸上依旧是被冻僵的微笑。
这日,正是昭和一百五十六年正月初五,自离去,整三年。
……
那是雪后的艳阳日,秦灏翻遍了整个赤魏王宫终于在清风斋里找到坐在回廊下的玉玲珑。
披一身雪白的狐裘,墨黑的秀发拢在耳际旁,一只玉钗随意的斜插着,银色的额坠在阳光下反射出荧荧光亮,淡粉的唇色在苍白的脸上稍稍显出生机。
秦灏松了一口气,缓慢走近。
“我听宫人们说,每次这院子里种了梅树,没几日二哥又会让人移栽到我潇湘馆里去,是吗?”。
秦灏在她身旁坐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何必到这儿来呢,睹物思情不是更难受吗?”。
玉玲珑幽幽的转过脸来望向秦灏,扬起嘴角来,“皇兄,你知道吗,在回来之前我始终想不起二哥的脸是怎么样的,我拼命的想记起很多开心的事情来,可是……那些事情总是二哥陪着的,想不起二哥就想不起那些事儿,也就开心不起来。如今,我回来了,在这清风斋里闻着他的味道,一下子就清晰了,所以我是欢喜的,能记起他的点点滴滴便很高兴。”
秦灏将玉玲珑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背,什么也没说。
“皇兄,你说明明我们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为何他要恩将仇报呢?”
“皇兄,我还欢天喜地的去接他喜欢的人。”
“可是他转眼却将我的亲人害死。”
“皇兄,他甚至也要我的命……”
……
“玉儿。”秦灏将玉玲珑拉开距离来,严肃的看着她的眼,仔仔细细的瞧得分明,“告诉皇兄,你想要如何?”
“以命抵命。”
“好。还有呢?”
“慕容瑾、季文旭,整个楚殇,所有害死二哥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秦灏一愣,玉玲珑感觉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她侧头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皇兄,我想亲手置他们与死地!”
胳膊上的重力瞬间消失掉,秦灏站起身来,走出回廊,站在雪地中央,回身望向眼中毫无波澜的她,突然他有一种恐惧感。
“玉儿,皇兄答应你一定让楚殇血债血偿,你只需安心待在赤魏便好。”说着,秦灏转身便朝大门走去。
“要如何……到底要如何你才愿意答应?”玉玲珑站起身来,眨眼间挡在了秦灏身前,“他答应我三年后来接我回家,说好的……只有几个月,我不甘心,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晶莹的泪,终于从那双死寂一般的眼眸中涌出,她纤细的手紧紧的拽着秦灏的领子,从用力到无力,再到放开,一个人就那么缓缓蹲了下去,抱膝而哭,因为伤心而不断颤抖的身体让秦灏不忍心。
“如果……”
她扬起脸来,希冀的望着。
“如果皇兄要你永远站在我的身边,相守白头共拥天下,如何?”
玉玲珑的脸似乎不再会有其他的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慨亦没有欢喜,转而木然的又低下头去。
秦灏淡淡的笑了笑,本想去扶起她的手重新收了回来,环顾这冷清的清风斋自嘲的摇摇头,迈过她继续朝大门走去,厚重的靴子踏在积雪上发出喳喳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敲打在玉玲珑的心上,仿似过了一百年那么久。
“好……”
轻而淡的声音悠远的从那张薄唇中吐出,秦灏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立马停住脚步一动不动的想要证实……
玉玲珑站起身来,从他身边掠过,“只要报仇就好了。”
最后只留下这么淡淡的几个字,玉玲珑踏出清风斋,向门外的宫人道,“把这儿封了吧,任何人都不得入。”
“是!”
……
昭和一百五十六年,二月初二,云隋王季仁禅位于子季文昭。同月初七,赤魏王后苏文英忆子成痴,回天乏术,终归天,同样久卧病榻的赤魏王下旨追其德仁王后,且追封二子秦戊康宁王。
玉玲珑坐在苏文英的灵柩前,望着燃烧的白烛,硬逼退眼眶中得泪水,不敢落下一滴泪来。
自回到赤魏,她从未看望过赤魏帝后任一人。即便两人三番四次打发人来传唤,甚至是秦灏亲自来,她都拒绝了,直至有一次王后苏文英亲自拖着病体前往潇湘馆,可玉玲珑却闭门不见,任苏文英在外拼命的拍打殿门,那声音嘶声裂肺,任谁都不会忘记,然而,玉玲珑就跌坐在门后,一个人微笑着使劲落泪,看得潇湘馆里的宫人们心惊不已。
自此之后,帝后皆不再传唤。
不日,王后苏文英魂归西。
玉玲珑站在灵堂里,“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领命依次退下,独留她一人,对着苏文英的画像发呆。
“母后,如今您该是幸福的,三途河上记得和二哥一起等我。”玉玲珑拿着香借烛火点燃,正正的朝着灵柩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你应见母后一面的。”
秦灏毫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玉玲珑插好香,转头向他摇了摇头,“我知道她想见我,可是见到我又如何,不会再有另一个人陪着我一起逗她开心,相见徒增相思,我宁愿她恨我,亦不想她更伤心。”
“玉儿。”
玉玲珑伸手将秦灏的脖子搂住,“皇兄,父皇我也敢见。这往后,我只有你了。”
“玉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