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瓷奇缘 第九节 白龙岗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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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空湛蓝,清亮,零星几朵云花也都像是经过了巧妇之手,编织出轻盈云纱,在山与天之间随风舞蹈,舞姿曼妙。

这里是离清原山山区不远的一个普通山坳。沿坡而建的五处火窑就似一条条蛟龙抓在山上。它们的英姿如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为给窑神留下个好映像。山上忙着给火窑添置木材的窑工,一个个光着膀子,卖着力气的干活。脸上洋溢着知足,朴实的微笑。等待着大伙的雇主严老爷亲自来为这一批瓷器能有一个好成色给窑神上香。

拜祭窑神的仪式非常的隆重。因为人们相信一窝瓷能不能烧好,除了考验窑工对温度的把握外,更重要的是要看窑神的保佑。对于任何一户在民间经营陶瓷生意的人家来说,祭神是十分重要的。

两辆马车在青山间的一条马路上奔驰。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二公子王沐与他的随从小竹竿。另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是严府的严老爷。

“公子,早上从严府来的人本说是要接我们去见严老爷的,这都把马车赶进山里来了。该不是要把我们交给山贼吧?”

说着,小竹竿还掀开帘子,瞅一眼外面的山水。

“土匪和山贼还舟车劳累的送信去东京要赎金吗?”。

王沐也抬起一角帘身,望一眼风尘。

“再说,我是来做生意的。哪有商人把财神拱手让给他人的道理。”

“呀,小的愚钝。公子英明。难怪公子一点都不紧张。”

结果,王沐略带些小气的给了小竹竿一记响亮的弹脑门。

“就算是真的遇了匪,我会怕吗?”。

小竹竿马上马屁精上身了,忙道:“我家公子武功盖世,名震天下。土匪听见威武将军的名号就落荒而逃了。”

“顺其自然,不急。这么热的天,你就别燥了。”

“诶,小的给您扇风。凉快,凉快。”

说完,小竹竿抽出包袱里的折扇为其主驱热浊之气。虽然动作显得愚笨,但对王沐一片热忱忠心。反是王沐,不愧为二公子。何时何地都能如此一派儒雅。绅士贵族之风度相比王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一会山路颠簸。马车被缓缓叫停。一个留着八字须,下人打扮的中年人过来请公子出来。憋了一路的小竹竿立马问他:

“这是到了哪里?不是去严府吗?”。

“这是我们严家的一处窑场。”

说话的人双鬓斑白,留着山羊胡子,穿着打扮都像个有身份的人物。他正从另一辆马车朝王沐走过去。虽满脸和善的笑容,但王沐还是看出了他藏在皱纹里的精明。于是也上前一步,以一个晚辈的姿态做辑道:

“想必您就是严府的严老爷了。晚辈是东京汴梁来的王沐。”

“果然是青年才俊呀!年纪轻轻就懂得经商。比我那个不上进的儿子强多了。”

听见此话的严釉马上走到严老爷跟前,状似撒娇道:

“爹,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说您孩儿呢?其实孩儿还是不错的嘛!这一批瓷从选料,成坯,上釉到进窑可都是我在把关。这一次的祭神仪式也是我安排的。”

“你这游手好闲的大少爷也会有心思帮我安排祭祀。爹才不信你!”

“爹不信,你可以问郝管家。”

严老爷也不问,郝管家就是那位留八字须的。他自己说:

“老爷,这次少爷做的很认真,就连祭神的贡品都是亲自去选的。”

严老爷缕缕胡须,眼睛里的笑意祥和的亮着。

这时,管家看看天空和山坡上的五处火窑,突然高声大喊:

“吉时到!上贡品!”

于是严釉过来告诉父亲该往哪里走。仪式开始了。大红的整猪被四个壮汉抬了出来。山上的二十几个窑工都站到了祭台两边,表情严肃,头上绑着一块擦汗的布条,一双布鞋,一件背心。郝管家取来三支拇指粗的土香,用大火点燃了。待红猪被放在祭台上后,就要将香交到严老爷手上。由严老爷亲自插在青铜香炉内,并祈祷窑神的垂爱。

“王沐公子,亲眼看看严家的火窑。比给你看现成的好瓷更有说服力。”

一盏茶功夫,严老爷从祭台上下来后,神采奕奕的对王沐说。

“谢谢严老爷用心。”

“那么先祝我们合作愉快!今晚府中为公子准备了酒宴。公子与我一同回去。管家!”

突然,山中响起一连串马蹄声,由远及近。蹄声紧凑,有力。不一会,就见到了来人,原是严府的下人。

“郝管家,去看看什么事?”

严釉站出来,像个主事的样子,马上派人前去询问。

“是,少爷。”

郝管家疾步走去把来人带到严釉和老爷面前。来的下人慌忙的给老爷们行了个礼,气喘吁吁的。

“何事?这么急!”

“快说!”

“你倒是,快说啊。没看老爷和少爷急着呢。”

终于,他从衣领内面掏出一份血书。鲜红的颜色,刺激着大家。

“老爷,少爷,刚才有个山贼把这个送到了府里。夫人看见后叫

小人立马来告诉老爷。叫您回家商议。”

“爹,你看。”

“釉儿,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写了几个血字的布摊开在严釉手上,他的表情立刻惊慌,也让严

老爷的心揪得更紧。

“釉儿,说什么了?”

“爹,上面说,姐姐被白龙岗的山贼绑去了。要咱们准备一千两的白银。”

严老爷当场就站不稳了,天旋地转后,跌倒了。站在身边的王沐和严釉小心的搀扶住他。

“爹,你要当心你的身体。我去救姐姐。”

“我没事,让王公子笑话了。今晚的酒宴就取消了。”

严老爷松开了严釉和王沐的手,坚强的说:

“管家,备车。”

永和镇中心的严府被焦急和恐慌弥漫着,上上下下的人都突然忘记了正常的活计。整个永和的人都知道,白龙岗自从换了大当家的后,就经常绑架附近的大富人家。更加是,发生过肉票被撕票和遭受毒打的事。其实,严府也已经有了提防。可是大小姐穆子韵才刚从峨眉山回来几天,不了解情况。加之,近日忙着新一批瓷进窑,也就少了些随从陪着穆子韵。恰逢今日窑神要来,墨黎枼也没和穆子韵在一起。穆子韵被绑架的消息也是枼返回严府才知晓的。

大堂里,严老爷和夫人坐在高堂上,不展愁眉。严釉坐立不安的连声叹气。墨黎枼略带一些心绪的用无名指指尖来回拨弄茶几上的茶杯。下人们都在外面候着,只有郝管家留在堂内伺候着。

“爹,我们去报官吧!”严釉激动地说。

“不可!”

“不行!”

严老爷与夫人几近一口同声,表情也都更显紧张严肃。面对严釉那双质疑和无奈的眼睛,二老又更多的是躲闪。

“爹,娘,为什么不可以报官?”

“不行就是不行!”严老爷厉声回应。

“爹!”

“釉儿,是这样。别说官府没有能力上山救你姐姐,就是救得下,他们要的钱不会比土匪要得少呀,所以我和你爹还是决定不报官。”

“原来,娘和爹是担心这个事。你们难道忘了我未来的姐夫就是监镇司,衙门哪能不懂这个情理啊!”

“釉儿,就听你娘的。报官总归有风险。万一惹恼了山贼,撕票了,怎么办?”

“那爹,娘,你们说怎么办?”

“派人去送赎金吧。”

严老爷无奈的低着头,脸上的每一条细纹都蔓延着沉重的心情。刘氏拉下一条绣着荷花的手绢,伤心的抹着溢出眼眶的泪水。

“那好,我现在就去店里取银子。”严釉站起来就往外走。

刘氏即刻叫住他:“釉儿,跟娘来,从娘这里拿钱去救你姐姐。”

严釉跟着刘氏进了里屋。管家则去了后院的马厩准备马匹。大堂里只剩下严老爷和墨黎枼公子。严老爷依然满怀忐忑的拴紧眉头,似乎精疲力竭得不想打破沉默,心事凝重的叹气。枼公子也还是不慌不忙的抚模着茶杯。他的怡然仿佛不在这个事故中尴尬。这是他的习惯吗?枼公子总不为任何事着急。或许是他太苍老了,岁月修炼者他的规则——任何事情终有解决的出口。但是,如果穆子韵在梦中突然死亡,她的人类热量就会四处流散。万一仕女来不及收回那些热量,慕子韵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可能醒来后,变得呆傻。墨黎枼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他缓缓抓起瓷杯,轻动唇线,咽一口苦茶,开口说道:

“严老爷,枼某愿意代替严公子上一趟白龙岗,把小姐带回严府。”

严老爷也突然抬起了眼睛,对于枼公子的侠义仁德由衷的敬佩。

“严业谢谢枼公子好意。但是,山贼凶狠。还是让我严家自己想办法吧。”

“严老爷,严釉是你唯一的儿子,将来严家窑的继承人。你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

“但这毕竟是严家的事情······我不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客人冒这个险”

这时,枼公子站起来,对着严老爷的方向露出一方真诚与自信。这便好似是给严老爷的寒冬腊月普照阳光。枼公子声音里的魅力,由不得严老爷不妥协。

“枼某一定会将穆小姐安全带回来。”

他还是那么迷人,何种姿态,言语和表情都是淡然,典雅的。他完美得让人不得不信任他。

而后严釉揣着刘氏取的银票又回到大堂,疾走而入,道:

“爹,我现在就赶去白龙岗。我一定把姐姐安全带回来,你放心!”

“釉儿,你年纪尚轻。既然枼公子愿意帮忙上山去救韵儿,你就别去了。枼公子侠肝义胆,武功盖世,是去救人的不二人选。”

“那穆子韵小姐的丈夫,是不是更有资格?”

这个陌生,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便就回过头去寻他。只见一位身穿墨黑压边,边角带一些深绿色小绣花硬布袍子的男子,身后随着一路风尘立在路径中。方正的额头和下巴上分别溢出一滩汗水和一寸风尘仆仆的黑胡子。严老爷和夫人认出了来人便是永和新到任的监镇司李茂,所以激动的一边往外走,一边唤他。

“李大人,李大人。”

李茂激进的说:“岳父岳母放心,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会安全的带她回来。”

二老忙说:“好好好,可是,你不是明天才到的吗?怎么今天就到永和了?”

“我在路上听见两个樵夫说,穆子韵小姐被绑上了白龙岗。我担心正是严家的大小姐,就快马加鞭的赶来问个究竟。刚到府上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岳父,岳母,我此刻就动身。”

枼公子此时翩翩几步走到这位看起来比自己更老几岁的男子面前,礼貌的说;“在下名枼,是蜀地峨眉人士,愿与公子同往。”

不由分说之时,严釉也一个大步走到未来姐夫面前,说道:

“你们二位都可去,就更加不能落下我。”

三人面面相觑,二话不说就驾马前往。

如此压抑的氛围外面,有两只模糊的背影一直守在严府门外。直到严釉公子,枼公子和李茂官人骑马离去后,才隐约中听见只言片语。

“公子,看来李茂大人真的已经到永和镇了。”

“真是太巧了,在这里也还能遇见他。”

“公子,以前李大人就爱针对你。现在他是永和镇的监镇司了,他会不会妨碍你的事情?”

“这不一定。我唯一确定的是李茂绝不会私仇公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公子。”

“我上一趟白龙岗。你这几天就替我去其他几个窑厂拜访。可否明白?”

“放心吧,公子。小竹竿明白你的意思。”

“嗯,去吧。”

(二)

白龙岗是清原山脉中地势最险要的一处峰群。而土匪的匪窝白龙寨就藏在其中。由于那里树木繁茂,一年四季总能吸引山下的一些樵夫冒险上山伐木。奇怪的是,山里的土匪从不恶意打扰村民。相反的,一旦有宋兵骚扰山下的农民,山贼就顺山而下,将强抢豪夺的宋兵赶回县城。村民为了报答白龙寨的侠义,也经常向他们朝贡。可惜,最近几个月来,就经常有村民失踪,然后失踪者的家属又会得到一笔来历不明的钱财。三番四次,弄得人心惶惶。

白龙岗还特别的美。它地势颇高,向东,能观雾中破晓。向西,能赏山间黄昏。山中四季里开四季的花,结四季的果。飞禽鸟兽游戏其中。几座大山上的巨石生长独特,看似悬崖绝壁,其实别有洞天。穆子韵现在的位置就是白龙寨的一号囚牢——真正的悬崖绝壁。

现在是穆子韵被虏来白龙寨的第一个夜晚。她透过一连串藤蔓枝叶的黑影,看见了满空繁星的美景。这也是她在瓷妖设的梦里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欣赏盛夏的星空。在她的记忆里,有一种情感与当下产生了共鸣。因为她嘴角那种带点可爱,又带些知性的笑容又出现了。

“你最好不要乱动,也不要尖叫。”

穆子韵的情绪被突来的声音打断了,扭头望向牢门那盏暗黄的油火。不知何时已有一个身材稍显娇小,男子打扮的人站在门后。

“为什么这么说?”穆子韵疑问。

“在你的身后。”他用眼神示意着穆子韵有某种神秘的可怕物体就在她背后。

穆子韵已然感受到了他故意施加的紧张和恐惧。她别无选择的鼓起勇气缓缓转身。只见岩石上一条杯口粗细,闪着蓝色鳞片,吐着芯子的毒蛇蜿蜒而下。它摇晃着蛇身,招摇着黑宝石眼睛里的冷气。穆子韵一想到在毒蛇的脑海里正浮现着自己身体的热感应图,一波酥麻迅速的从坐在地上的下半身沿着后背的脊梁柱,一直麻到后脑勺。再看看离自己不到半米的悬崖,她无路可退,也动弹不得。抱有侥幸想法:“一般毒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况且,这只蛇又不算大,它就算晕了也不会傻到以为可以吞下我吧。所以,只要我不动,它应该不会浪费毒液咬我的。像毒液这么贵的蛋白质,我可消受不起。”

“你难道不怕吗?”。

穆子韵颤抖着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怕啦?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你们就要不到绑银。最好是保证我的安全啦。”

“哈哈,你们人也会怕死。”

“废话,谁不怕死啊。”穆子韵心里却还是抱着希望的觉得枼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的。

“怕死,就别乱动。要是掉下悬崖就死定了。”

“那你们能不能把蛇拿走啊?”

“放心,蓝炎不会伤害你的。不过,它确有剧毒。”

就在他转身之时,穆子韵终于从昏暗的灯光下看清了他的样貌。他头上梳有一个发髻,无簪,无冠。身穿白色布衣,下绑灰色布鞋,腰系红线白绸带,左右袖口被一条粗红绳固定在手肘上。红绳经过颈项,挂在肩头。这身帅气的打扮使穆子韵有所猜想。

“你是女的。”

此话刚月兑口而出,那即将离去的背影就停下了。沉思一会儿后,问:“什么意思?”

“你这身打扮我见过。”

“哪里见过?”

穆子韵偷瞧一眼,那条叫蓝炎的毒蛇确实没有靠近。就大了些嗓门:“电影《飞侠小白龙》里张柏芝演的那个叫小白龙的就是你这身打扮。我认为没有男人会穿的像你这般秀气的。”

“哼,荒唐。胡言乱语。”

“你是这的什么人?是压寨夫人吗?”。

白衣人没有多做逗留,不一会就走出了火光能照到的地方。

被困了一天的穆子韵,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会说哈的大活人就这么又走了。焦急的问:“诶,你别走啊?你还没答应我的。你叫什么啊?我家什么时候派人来赎我啊?你别走啊!”

可惜,人去,蛇仍在。安静的星空,热闹的蝉鸣。冷酷的毒蛇,阴暗潮湿的环境,还有身下的数丈深渊。偶尔一只不解风情的蝙蝠一飞而过。

“扑哧,扑哧。”

蓝炎听见响动,立刻扭动起尾巴,把藏着毒牙的蛇头向前站起来。

“哎,原来是条胆小的蛇。”穆子韵刚把话说完,那条蓝炎就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它转变攻击姿态,一双充满了冷冽杀气的黑宝石眼珠直盯着穆子韵不放。吓得穆子韵又哆嗦。

“你想干嘛?刚才那个穿白色衣服的是你主人吧?他说了的,你不会伤害我的啊。你别乱来。”

蓝炎竟然乖乖的低下了头,温顺的躺在地上。

“原来你真的听得懂人话啊。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美丽又凄惨的夜晚,是你这条毒蛇陪我度过的。”

夜越来越黑,穆子韵竟然睡着了。她竟然在一条毒蛇身边睡着了,她竟然在悬崖峭壁旁睡着了。蓝炎毒蛇继续吐着芯子,然后开始拉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它游到了穆子韵的脚边,缠住了她的小腿。一夜是安好,或是惊魂。山中的太阳终将升起。

(三)

墨黎枼与严釉,李茂二人连续赶了一天的山路,没有停息。太阳就要代替月亮了,已在人们看不见它的地方将光线照进了山里。尽管山中雾气重重,但这些都阻挡不了阳光终将灌溉这片土地。

“枼公子,李茂哥哥,这里就是白龙岗山下了。我们可将马匹藏于左边那片松林里,换做步行上山。”

“严釉兄弟,你熟悉情况。我们听你的。”说话的是李茂。

“一切听严釉小兄弟的。”

“那如此好,你们二人就沿着这条山路一直往前走,走到白龙泉附近就会有山贼来绑你们上山。二位无需反抗,上山便是。”严釉表现得十分有把握。

“那小兄弟你呢?”墨黎枼问。

“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偷偷的跑到白龙岗的后山去拿山上的白泥来做一些北方的瓷品。为了躲开山贼,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一条隐蔽的路。”

“你的意思是,你要单独从后山包上白龙岗?”李茂公子问。

“对。一来,我可以偷偷溜进白龙寨寻找我姐。二来,要是白绸子耍花招,我们也好变通应对。”严釉牵着马匹款款而谈。

“那好,就这么办。”

三人便是拴好了骏马,按计划的分头走进了白龙岗。

李茂和墨黎枼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眼看着白龙泉越来越近,李茂疲惫的喘气。他已是两天一夜没放松了。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他如此紧张,尽心尽力。对于一具自己无法看穿的,墨黎枼意识到,有时揣摩他人的心思,比直接看穿他的思想更有意思。他迁就着李茂的体力,放慢了脚步,但实在学不出气喘吁吁的神态来。也许,墨黎枼想救穆子韵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只需要消失,移动,出现,再消失,再移动就完成了。可是为了长远考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法术,以免节外生枝,扩大事件效果。

白龙泉,走进一看,还是一处美景。清澈见底的山泉活泼灵动,配上泉底一层白色的泥土,更添山间灵气之美。周围绿树成荫,水中倒影如画。

来接人的山贼也并非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但是手中都扛着大刀,刀把端还系着一条白绸子。一看就明白是白绸子的人。他们一共五个人,其中领头的那个喊:“你们是穆子韵的什么人?”

“这位是穆子韵小姐的未婚夫。”墨黎枼指着李茂说道。

“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呀?”

“没了。”

“走,你们几个过去,把黑袋子套住他们的头。”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后背各抵着一把铁刀。墨黎枼修道以来第一次受这般待遇。只是他本就根基好,有造诣,不像仕女那样心浮气躁,山路上也就一直安静的走着。再说,李茂大人原本就是京都的朝廷命官。一路仕途再不济,也应该数今天这趟白龙岗行最是窝囊了。一会功夫,他们就又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里了。

(四)

“报告大当家的,人已经带到。”

“好,把他们的头罩拿开。”白绸子着装打扮简明干练,与男子无二异。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可谓女中英杰。

再一次看到光明的世界,李茂与墨黎枼相向而望,许是不敢相信白龙寨的大当家白绸子果真是个女子。

“来者何人?”

“在下李茂,穆子韵的未婚夫。”

“单名一个枼,人称墨黎枼,是穆子韵小姐的朋友。”

“赎金带全了吗?”。高高在上的白绸子威武的坐在一张铺着老虎皮的石凳上。左右站着寨中弟兄,一个个精神抖擞,眼露凶光。

“带了。一千两银票。”

“来人,看座。赏酒。”白绸子豪气的爽声喊话。

两名二十出头的汉子,扛上来两把木椅。另有送碗酒的。酒香很快的飘散开在洞中,所有人都变得更加兴奋了。墨黎枼和李茂都推月兑着盛着白酒的土瓷碗,也没有坐下。李茂激动的说:“白女侠,这酒我们就不喝了,也实在没心情闲坐。钱已经带来了,你快放了穆子韵,我们好下山赶路。”

白绸子突然变了脸色,怒道:“我白绸子从不随便绑人,也绝不随便放人。”

墨黎枼见势不对,开了金口,文雅之语言,凿凿而出:“白当家且先莫怒,刚才是李兄弟冒犯了。可是担心爱人之心切,也属情理之中。我们即是上了白龙岗就该依着寨中的规矩来,大家都照规矩走,才能疏钱消灾的。”

果然是一款安人心神的声音。墨黎枼的一番话,有礼有理。白绸子也是聪明人,听出了墨黎枼的意思,就是照规矩走,拿钱放人。

“听说,严家是经营陶瓷生意的。”

李茂一边感叹枼公子的稳重,一边疑惑着白当家这句话是出自哪条街,哪条巷?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聊天话题。

墨黎枼道:“是的。”

白绸子又问:“那可有上好的茶叶,茶具?”

李茂马上抢答:“那是当然有,严伯父就曾送过我一套精美的木叶纹黑釉茶具。”

这时,突然一位上了年纪的土匪从虎皮石凳后面的小洞门里出来。

“才叔,什么事这么急?”

那位才叔却是扫过墨黎枼与李茂二人,然后低头在白绸子耳边汇报着什么。马上白绸子的眼里便怒火中烧。大声说:“把他带上来。”

才叔即大喊:“来呀,把严家公子带上来。”

墨黎枼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严釉嘴里塞满了白绸子,双手被反捆在身后,衣服狼狈的褶皱着。他的眼里还冒着一股强大的不服。

“那位枼公子,现在是你们不按规矩在先。严釉胆敢上我们的后山,打伤我两个弟兄。还企图闯进囚牢。你说,我怎么好意思不放他进去呢?”白绸子傲慢的坐在虎皮上。

“我们原是考虑严少爷安危,让他在山下看马,不让他上山的。没想到,他救姐心切尽独自从后山上来。我们也不知情。看在严少爷年幼无知的份上,还请白当家的高抬贵手,放了他。也好叫我们回去跟严老爷有个交代。”

“我白龙岗的后山巨石错综复杂,依崖悬置。若不是熟悉路况,就是野猴也难上来。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都上来了,你还想让我相信他救姐心切的鬼话吗?我看,既然他这么想进囚牢,就让他在里面陪他姐几天。”

李茂忙说:“子韵小姐没救成,还把严釉兄弟困在山上了。你还要我如何有脸回去。干脆,你也把我捆起来好了。”

墨黎枼抓住他冲动的灵魂说:“李兄,切不可乱说。”

“哈哈,哈哈,你们都留下,也非不可呀。”

“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做的过绝,终将伤人伤己。”墨黎枼劝说着白绸子。

“报,白大当家的。”一个站山的兄弟从洞口外冲进来,叩说。

“什么事?”

“山下有位王公子说拿钱来赎严少爷。”

“哦,有这种事。马上带他上山。”

“是。”

等了快一个时辰。期间,严釉,墨黎枼和李茂三人做了多次眼神交流。实在想不出来王公子会是谁。严府中没有一位姓王的。也不是李茂的人。也许只有墨黎枼稍微有点头绪,但也不敢确定。他心想:“如果真是王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白绸子自顾的在那喝酒,吃食。行为完全不似个女人。只有那白女敕的脸颊,红润的双唇,以及纤细的脖颈在提醒人们这是个美人。

终于他来了。果然是王沐。严釉见了他也大吃一惊。但是,最最惊讶的当然是李茂。李茂自然是想不到,自己刚离开汴京的朝廷,来了江西的一个镇,居然也能遇见王沐这个假忠假义之徒。自然的,李茂看着王沐的眼睛时,生出了许多别人不明白的故事。

“你就是要赎严釉的王公子?你和他什么关系?”白绸子看他的穿着倒也像个有钱的。

“山寨也有山寨的礼数,我是来送赎金的,爬了如此久的山路,口干舌燥。像白龙寨这样的大寨,白当家的怎么也不赏口茶水。”王沐老练的神态,显得信心十足。

“我这里没有茶。来人呀,给这位公子端碗水来。”

“谢过。”

“这水也喝了。说吧。”白绸子不耐烦的说。

“在下王沐,是严家生意上的朋友。现在严家出了事,影响了我的计划。在没有带来损失之前,我希望帮助严家把事情解决。”

“哟,这是多大的生意呀,尽舍得一千两白银?”

“无可奉告。”

她盯着他,傲慢,自信,盛气凌人。他不避开她,神秘,淡定,胸有成竹。终于,她开口结束了这次发生在眼神中的相互揣测和欣赏。严釉,李茂也一直盯着白绸子。墨黎枼却不是。他并不十分明显的打量着王沐。心想:王沐如何知道严釉被擒?至于白绸子,从枼与她相见的一刻起,他们就闻到了彼此身上的妖气。即使参合着浓浓的烈酒的气味,也掩盖不了那股动物身上的骚臭味。两人的谈话也全是话中有话,却只差一个台阶可以下。王沐的出现,可是合了她的面子。

“我是匪,有钱我当然放人。但你们不守规矩在先,我就要另定一个条件。”她的眼睛里满是主意。

李茂又冲上前,激动的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放是不放人?”

王沐立刻来到李茂身边,劝说道:“李兄,不可恼,不可恼。先听听白当家的怎么说。”

李茂本就不喜欢王沐的为人,见他来劝,便用力甩下袖子,背对王沐。

王沐不以为然,接着对白当家的说:“白当家,有什么条件,请说。”

“好,严釉你们可以带回去了。但是要想赎回穆子韵,就请明天再来。明天,你们带好两套斗茶的用具和一斤白茶上山来。你们其中一人来与我斗茶。赢了我,我就放了穆子韵。要是输了,我就剁了她的一只手,再放了她。明白吗?”。

王沐想了片刻,说:“这我们没有资格决定,应该是严釉小兄弟来回答。他才是严家的人。”

“来人,给他松绑。”

严釉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让姐姐又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呢。一拿下嘴里的白绸子。他就对着白当家的大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匪女。要杀就杀我。放了我姐。听见没有。放了我姐姐。”

李茂和王沐连忙拉住严釉,好言劝说。希望他体谅严老爷的心情,先回家,再想办法。墨黎枼却不在他们那个紧张,愤怒又混乱的世界中,他说:“明天,我跟你比。”

“严釉小兄弟,李兄,王兄。相信我,大家先回去。”

“这······”李茂吞吐着。

“我相信枼兄弟。”王沐似乎很有信心。

“一切就拜托枼大哥了。”严釉挣扎着走出了白龙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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