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达前院,遂听见一阵急促的小跑声,定睛一看,那一抹瘦小的身影不正是菡漪,身后一个侍婢紧跟着她,我紧蹙着眉头,唤道,“菡漪……”
听闻到我的声音,转过头见到我,快步朝我奔来,“母后,您怎么也来了?”
我弯腰抚住她的肩说道,“你不在宫里好好呆着,怎么擅自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我的语气过于严厉,让她有些颤抖(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四十五回闻暴室产子内容)。
“母亲…菡漪听说姑父,姑父……”说着说着眼里已经泪水盈盈,扑到我的怀里抽泣起来。
我还能责怪她什么,菡漪虽生性顽皮,却重情重义,况且她从小和曹襄玩耍长大,和平阳公主,曹驸马自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情感。我拍着她的后背,小声的说道,“菡漪,快别哭了…你曹襄哥哥心里本就难过,若是见到你的眼泪,心里不是更难过了么?快把眼泪擦擦。”
我接过身后侍女手中递过来的丝绢,轻柔的擦干了她小脸上的泪水。
“这不是菡漪吗?菡漪,你怎么过来了?”平阳公主疑惑的问道。
我转过身,见到曹襄正跟在她的身后,还是一身的素色常服,菡漪胡乱的一抹脸说,“姑姑,菡漪是过来看曹襄哥哥的……”
“原来是这样…”平阳公主呢喃着,又抬头对我说道,“挽吟,陛下已派车辇过来了,就在府门外(椒房繁华梦已沉45章节)。”
菡漪一听到这话,忙来到曹襄身边,小手拉着他的宽袖说道,“曹襄哥哥,你别难过,姑父虽然离开了,但是你还有姑姑,还有我父皇、母后也会疼你的…还有菡漪,菡漪也会陪着你的。”
曹襄低垂着眉眼,青色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动容,他握住菡漪的小手,伸出手用指月复拂去了她脸颊晶莹的泪珠,小声的说,“菡漪,我不难过。父亲教过我,男子汉不能轻易流泪和难过。我会坚强的!”
菡漪点头,神情坚定的看着曹襄,“那一言为定,你不可以难过、不可以伤心了,你要好好的看书。下次我来找你玩的时候,继续给我讲‘庄周的故事’,好吗?”。
曹襄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身后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下次可以多给你讲一个。”
趋步来到前厅,有些昏暗的前厅飞扬起白色灵幡,黑色的‘奠’字分外阴森,挂在梁上的白纱灵帐直直的垂落在地上,黑色的木棺前燃烧着的烛火随即飞旋起来,跪在一边的丫环哭哭啼啼的。我欣然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叩拜了三次,才缓缓起身。平阳公主来到我身边,眼里暗含的情愫我明白。
“公主,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和襄儿都多多保重吧。”我踏出了门坎说着。
她眼神流转瞬间,点头,“去吧。皇上的性子,你也多包容些才是……”
心底暗含着不舍,但还是拉着菡漪的手,离开了公主府。坐在车辇上,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致,菡漪冰凉的小手搭在我的手背,她轻靠在我的肩上,静静呢喃道,“母亲,你说姑姑和曹襄哥哥还难过吗,姑父怎么这么狠心就离开她们了?”
对于菡漪的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也无力解答,“这个世上有许多的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它有着自己的规律(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四十五回闻暴室产子内容)。菡漪,你姑父离开也许是注定,但生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她似懂非懂,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对于人生,我把握不清,更无法很清晰的解释给菡漪听。
方才回殿,玉勒纤长的身影从前殿里迎了出来,脸上焦急的神色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我正欲笑着开玩笑的说话,她许是走得太急了,竟然被绊倒在地上。
我憋住笑意,上前伸手扶起了她,嗔怪道,“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她顺势跪拜在地上,说道,“娘娘…”
“你一向稳沉,今日怎的这般浮躁?莫不是学了玉勒那焦躁的性子?”我一边朝殿内走去,一边问道。
玉勒正想答话,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却从内殿传来,整个身子不由得一僵,哪儿来的婴孩哭声?
“怎么回事?”我蹙眉问。
“娘娘,是…是李婕妤在暴室产下的孩子。说是陛下让宫娥将孩子送到漪兰殿,让娘娘先照看着的。”玉勒小声的禀报着。
匆匆忙忙的奔到殿内,月暮见到我忙退在一侧,鹅黄绒絮婴孩软榻上,一双襁褓整齐的安置着,我的步子迈得有些艰难。一声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让我眩晕,颤抖的伸出双手将孩子从榻上搂抱进怀里,到底是女孩,是两个女孩。
那孩子挥舞着细小的手臂,趴在我的肩上,顿时就止住了哭声,我凝视着她的小模样,隐约之间能看到刘彻和屏幽的影子。但,她却没有遗传到刘彻迷人的酒窝,只是饱满的前额和小巧的嘴唇看似结合了她们的优点。不知怎的,方才紧揪的心,却落了下来…
“孩子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听闻孩子是昨夜子时诞下的,昨日掖庭令原想回禀,陛下却不见(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四十五回闻暴室产子内容)。只得挨到今日禀报了陛下后,才送到漪兰殿来。”玉勒小心的回话。
“孩子都喂女乃了吗?”。我搂抱着她,右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很快,她安安静静的趴在我的怀里闭上了小眼。
“刚刚已经让喂女乃的嬷嬷侍弄过了。”
“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儿呢?封号呢?”我沉声问道。
玉勒和月暮都对视之后,无奈的摇头。想必,刘彻还未见到,连名字也未取。卫长刚刚出生的时候,刘彻便早已将名字想好,连封号也赐得与众不同,竟是以长公主自封。我心里虽对这两个孩子带着排斥,却又有恻隐之心,孩子若是替代她承受这些苦痛岂不是便宜她了?
刘彻是在晚膳后才来到漪兰殿的,我正在内殿里逗弄着孩子。
他只是淡淡的睨了眼在襁褓之中的两个孩子,便坐在榻边上让玉勒伺候着洗漱,我笑吟吟的将孩子抱起起,来到他面前,说道,“陛下,您快看看,小公主在对您笑呢。”
刘彻看了看我,才缓口说,“你既喜欢,这两个孩子就跟在你身边吧,也好与菡漪做个伴。”
我稍稍的愣神,连忙笑道,“陛下还没有给小公主取名、赐封号呢。”
刘彻见我没有反对,眼底的目光缓和了几分,接过我手里的孩子,仔细的凝视着。忍不住伸手逗弄着孩子白皙滑腻的脸颊,在刘彻的逗弄之下,她竟发出了咯咯的笑声,小巧的樱唇流出了丝丝口水,我忙拿出丝绢擦拭着她的唇角,清亮的眸子骨碌骨碌的转着,最后又望向刘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椒房繁华梦已沉45章节)。就叫子衿和子佩吧。至于封号…就赐号‘阳石’和‘诸邑’吧!”刘彻转过头看着我。
“多谢陛下。”我叩拜在地上,刘彻放下孩子扶起我,笑着说,“你怎么与我客气起来了?”
我对内殿外的侍女挥了挥手,便将孩子带了下去,“陛下既将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交予臣妾来抚养,臣妾自当视其为臣妾的亲生女儿了。如今承蒙陛下不弃,赐了封号,自然感激不尽。”
内殿里烛火摇曳,刘彻听了我的话并没有龙颜大悦,反而是长叹了一声,拉着我的手坐到他的身侧。
“还记得李氏下狱之时,你给过我什么承诺吗?”。他看着我,神情凝重。
双手紧紧的交迭在一起,几乎都已被我握出了一层细汗,我当然还记得自己哀求过他什么,现下孩子平安出生,那么也是屏幽该去的时刻了。我竟还是有些懦弱无法开口,刘彻的沉默和锐利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后背仿佛一阵芒刺,扎得心慌。
“你和李氏之间的过往,我虽然了解些,但这毕竟是**。有宫规,有秩序和朝廷的法律,既然……”我打断刘彻的话,仰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笑说,“李婕妤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定然不能轻易饶过,陛下金口玉言,臣妾没什么要说的。”
他有些诧异,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可是你的心里话?”
我沉默不语,只是点头。
他沉吟了片刻,起身,我为他接过长袍挂在桁架上,“既然如此,此事你去办吧。也罢,你与她姐妹一场,最后还是去看看。”
我将一层薄衾附于刘彻的身上,转而熄灭了内殿中的烛火才上了床榻。他顺手将我搂进怀中,我嗅到了他身上的紫藤花香,似不如从前那么浓郁了,前额传来他一阵温热的气息,他的大掌缓缓的游移到我平坦的小月复,轻声的呢喃道,“也该有了吧……”
我疑惑了一会儿,才领悟他话的意思,脸颊通红(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四十五回闻暴室产子内容)。他低垂下眼,瞧见了我的模样,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陛下说什么,臣妾不懂。”
“你若是不懂,岂不枉费我一直以来的努力了?”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我将整个头颅埋进他的怀里。
一阵闷沉的笑意在他的胸前激荡着,只是此刻殿外一阵慌张的脚步声,让我的心跟着一起慌乱起来。沉闷的推门声在前殿响起,我和刘彻都相视一眼,之后便听到了玉勒的声音,“陛下,掖庭令在殿外,说是有急事禀报。”
他速速起身,取下长袍披在肩上,打开了内殿的殿门,带起一阵急促的旋风。玉勒见到此状,连忙进殿将烛火点亮了之后伺候着我更衣,不过是六月的天气,我迅速的穿好衣裙,朝前殿赶去。
殿上他正微蹙着剑眉,脸色已大变,那掖庭令伏首跪拜在他跟前,叩首却不敢抬起头来。殿门大大的敞开,从前院传来的晚风拂过耳畔,嗅到一丝花香,却觉得不真实。此刻已是安寝时分,掖庭令急事求见,莫非是李屏幽?前殿上的烛台明光闪烁,刘彻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掖庭令,胸前剧烈的起伏。
“你所汇报,可否属实?”他暗沉的问着。
“启禀陛下,臣不敢欺瞒陛下。一得知消息后,便匆匆忙忙找到春公公才得知陛下在漪兰殿,特此前来禀报陛下!”
刘彻转过神,看着我,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即刻前去!”
“陛下…”我惊呼一声,内心的惶恐被阻塞,竟再也发不出其它声音来。
他看了半晌,才扭头吩咐道,“玉勒,还不快去掌灯,夫人随朕一同前往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