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阵又一阵的暴雨凶猛叫嚣着,狠狠的拍打着紧闭的窗扉,一阵哗哗的声音划过,我熄灭了内殿里面通明的烛火,一道明晃的闪电透过窗棂射进来,刺痛了我的双瞳(椒房繁华梦已沉41章节)。接踵而至的是轰轰的雷声,震耳欲聋。
刘彻似乎睡着了,我上榻他也未察觉,细微的呼吸声响在我的耳畔。
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浅眠,我不知道,伴随着外面轰轰的雷声我也逐渐的阖上了双眼,陷入了一片深沉的梦境。
春期行啘晚,春意腾芳菲,上林苑之内一片明媚的春光和欢笑之声。
时间飞逝,整个冬就这么过去了。今日正值三月三上巳节,曲水应修禊,披香未试衣。刘彻在上林苑的昆明池边设宴,后宫之中的嫔妃,朝廷的命妇娘娘公主都齐聚在昆明池边,一片笑吟吟的场面(椒房繁华梦已沉41章节)。
我看着远在湖岸边伫立着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朝他迈步而去。韩嫣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仰头迎着这暖意融融的阳光,嘴边泛着微笑,见到我缓缓靠近,“已是许久未见到这么明媚的阳光了,上巳节难得出来走走…”
“这个冬都未见你的人影,不过好些了吗?”。我盈盈的问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开手伸了伸,笑道,“若是还未好,那我岂不是一个病人了?太子呢?”他回头望瞭望,又看向我。
我伸手指了指西侧,菡漪和曹襄正陪着据儿在湖边玩耍,一阵嬉笑声不时的传过来,阳石和诸邑则是乖乖的呆在我的身侧,乌溜溜的眼眸水汪汪的,分外惹人怜爱。转瞬看到据儿的欢颜。一阵爱恋之心油然而生,不久之后便是他的生辰了。
“陛下这些日子常到北宫看望太子,想来据儿聪慧好学,才思敏捷,若是好生教必然成器。”韩嫣望着刘据欢笑着的小脸,低声的感叹道。
我也只能一笑而过,以后的事情有谁能预料得到?
回眸之时刘彻已经拊掌来到昆明池畔,一群侍女和内侍浩浩荡荡的跟随在他的身后,春陀则是侍候在他的身侧。
他萧素而冷清的身影由远及近,今日只是身着了一件暗红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层薄纱,配饰在腰间的细穗绶带随着微风不断的扬起。腰间的羊脂凝白玉佩也许是因为走得太急的缘故左右拍打。幽黑而齐整的发髻被束在黑色的冠冕之间,中间只是插了一支金质的笄,整个人看上去不失肃穆和静默。
我看他只是淡淡的扫过我一眼之后,便端坐进了亭阁内。
暗红色长衫之上的椭圆螭纹上我觉得他似乎愈见愈远,他的气息我不是能真实的感觉得到。这些日子。他对我总是有那么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不如往日那般靠近却也并不刻意疏远(椒房繁华梦已沉41章节)。琢磨不透他的思想。仿若一层隔阂一般。
待他挥手,示意众人平身之后,方才欢笑着的命妇娘娘公主都排列来到刘彻的面前,这是上巳节宫廷之中一项重要的仪式,又皇帝亲自‘赐福’。
他的手里拿着柳树枝,轻点着一脸明媚女子的螓首,我只是随他坐在一侧。静静的注视着不语。
福礼完毕之后,一阵嬉笑之声再次的在湖岸边上响起,刘彻轻坐在靠榻之上,似乎阖上了双眼。
我望向春陀,他也是一脸的无奈之色。我似乎和他僵持在这一刻,只是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和他之间的话语变得如此之少。就算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也只是匆促的一瞥。
我的确是许久未见到他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峻气息,竟然让我有一丝的震慑,到底是什么让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的艰难,我不想亦不愿和他如此,即便是沉默即便是冷落,也不要这样毫无缘故的疏远。
“父皇,母后……”据儿如喜鹊般的声音打破了我和刘彻之间的沉默,他小巧的身子快速的闪到了我们面前,菡漪和曹襄尾随在他的身后。
我笑吟吟的开口,“和菡漪姐姐玩得开心吗?”。
他应声点头,又来到刘彻的身边,嘤嘤的开口唤刘彻,“父皇……”
刘彻的嘴角浮起一丝慈爱的笑容,伸手抚模着据儿的脑袋,这才询问,“这些日子都跟太傅好好念书了吗?可曾调皮?”
刘据拼命的点头,生怕刘彻有一丝的怀疑,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小的模样让我的心情也开朗许多。
菡漪在一旁轻声的笑说道,“儿臣和曹襄哥哥一同到北宫接据儿,太傅直夸据儿聪慧好学,敦厚沉稳呢(椒房繁华梦已沉41章节)。”刘彻听了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对据儿沉声,“记住了,切不可因此而持宠而娇。”
据儿尽然的点头,声音黏腻,“父皇放心吧,儿臣知道了。”
我和菡漪对视了一眼,“既然太傅这么夸奖,那父皇满足你一个要求,不过可不要太过分,说吧。”
刘据悄然的看了我一眼,又对刘彻开口,“据儿想和父皇、母后还有菡漪姐姐一起游湖。”说罢,仰起小脑袋凝视着刘彻,闪亮的眸子里是无尽的渴望。
片刻的沉寂之后,刘彻随即大笑,起身紧握住据儿的小手,“你这个小机灵鬼,走吧,就遂了你的愿。”
望着他们父子远去的背影,我和菡漪也随即起身跟随上去,春陀早已在湖岸的长廊之上备好了游湖的小船,昆明池中有豫章台、灵波殿及一条石刻的鲸鱼,每到天上下雨的时候,石鲸首尾皆动。昆明池东西各立一个石人:一是牵牛,一是织女,做成天河的样子。
满湖的池水波光粼粼,菡漪小作碎步,在我的旁侧。
“和襄儿过得如何?”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询问。她的眼底虽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我心底却暗自的不好受。
“曹襄哥哥对我很好,母后不用担心。”这样的回答,是怨恨,是不满亦或是无奈,心陡然一痛,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菡漪的这一句话,就像利刀一般狠狠的扎进了心底最深处。
此刻,我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来安抚宽慰她。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而我欲开口却又再次的止住,只是狠狠的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平复方才的激动,“你和襄儿都是让人省心的好孩子。菡漪,你终归是父皇和母后最疼爱的女儿,又有什么是不能看开的?有些事情,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样简单,不能随心所欲……”
“菡漪知道母后的难处,心底也不敢也半点的埋怨(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四十一回曲水应修禊内容)。母后对我和弟弟无微不至,这些菡漪都记在心里,也许,这是上苍注定的吧。”她的话语轻轻的,嘴角处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我看着她说得有些无力,却再也不能开口,我还能说什么?
那样一种暗许的情愫,这一生一世也许都不能说出口,只是把它埋葬在心底,偶尔会想起,想起的时候回忆起的都是曾经的年少幸福时光,那样的一种至今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随时间而消失粉碎在梦里罢了。
昆明池内水波潋滟,阳光正安然静好的落在船中的乌篷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线。
荡漾开来的水波,伴随着据儿的一阵欢笑之声划开,我们一行人登上了船扉,小船平稳的滑行在寂静的湖面上。菡漪嬉笑着,逗弄着坐在对面的刘据。
哗哗的水波拍打在刘据莹白的小脸之上,一闪一闪,温暖至极。
“菡漪听闻母后精通音韵,今日见这天气正好,我们一家团聚,母后何不献唱一曲?我和据儿都还从未听过母后的歌声呢。”菡漪笑吟吟的打破了我们沉静的局面,对我说道。
我不曾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是想将此事退却,谁知据儿又直拍手,“母后的歌声一定让人沉醉…”
刘彻轻笑一声,抬起头看着我,“菡漪和据儿都想听,你就唱吧,也别扫了他们的兴。”
正绞尽脑汁琢磨着唱什么,只是回想却还是一片空白,菡漪和刘据都仰头望着我,我有些窘迫,这个菡漪今日可是让我的脸丢大了。
望着船篷之外的溯游而过的池水,长垂而下的柳丝随风飘扬,淡黄色的柳絮如繁花般下坠,飘洒于池水,尘泥之间。黄色阳光之后的白色云层,在潜移默化的变动,伫立于池岸边的‘织女’石像,娉婷的身姿宛如处在水中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