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仓惶归来,却卧病在榻,终日与苦闷作伴(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六十七章李蔡再遇难内容)。
断续之间,菡漪和据儿倒是一日要来见好几次,半依在竹纹香榻之上,薄幕之外一片徜徉之景,便再也忍不住下榻,胡乱的穿上薄丝棠梨锦履来到窗子旁。桁架旁的小木矶上摆放的是刘据亲手种植的春菊,听说是较为名贵的绿菊花,金色阳光落照正好打上一层金黄的幽光。
“娘娘,怎么起来了?”玉勒端着托盘进殿,望见了我开口问。
我回首望了望她,清淡一笑,“这些日子总是在榻上,今日阳光见好,透透气,这前殿都快被药味包裹住了…”
端着方才煮制熬好的梨酪甜羹来到我身边,笑说,“娘娘却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下榻走走了,不是卫长公主陪着就是太子殿下陪着。今日阳光温顺,娘娘快用了这梨酪甜羹之后,奴婢陪娘娘出去转转吧。”
“这雪梨蒸制过来倒是能止住咳,我也觉得好多了,只是这甜味太过腻人。久了,自然厌烦了。”我接过青褐色的描瓷金边御碗,拿起食勺轻尝着这甜腻的酪羹。
方才放下碗,月暮便进殿匆忙来报,“娘娘,大司马骠骑将军和将军夫人来看望娘娘了。”
我轻笑,随即收捻了一下宽大的宝碧色锦袍,裙袂有些飘扬迎出了内殿。
霍去病和罗衣执手相握的身影正好落入我的眼底,温柔如水来形容她的娇羞一点儿也没有错,一袭湖蓝的薄轻长裙百褶的裾边在石阶上迤逦而来。霍去病少有的男儿柔情此刻展露万分,我欢喜得紧,出殿率先开口道,“我这正要出去(椒房繁华梦已沉67章节)。你们二人便来了,可巧了。”
二人双双见礼,霍去病抬头轻巧的一笑,“听说姨母病了些日子,我和罗衣惦记着就进宫来看看。今日瞧见姨母这个模样,想来这病也是好多了。”
“每日困在这殿内,满嘴的苦涩药味,不好也得好了…”我玩笑似地一说,上前拉着罗衣的手含笑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出去走走罢,也有些时日不见了。”
“可不是。罗衣总是念想着姨母,霍去病总是欺负我,姨母你可得为我做主。”罗衣顺势挽住我的臂弯,朝我莞尔一笑,复了又侧头对霍去病做了个鬼脸。
我看着她天真坦率的模样。心里没由的一阵羡慕。他们二人的感情虽不惊天动地,却也不尽缓缓小溪细水长流。只是平淡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带着轰烈,这样的感情或许才是持久之法。一行人步下石阶,殿外小径步入花园之中,一阵阵若隐的香气袭来,霍去病负手随在我们身侧,有些沉默。
我随即打破了宁静。“家里都还安好吗?”。
“姨母挂念,母亲和弟弟都好,只是有些想念姨母了。”霍去病朗声说着。
我的思绪却有些翩跹了,偶然转眼却瞧见罗衣脸色微红,突然一阵惊心的呕吐之声响起。她的柳眉轻蹙,我忙俯身搀住她。“怎么了,可是胃里不舒服吗?”。
她从水袖里拿出丝绢擦拭了下唇,慌忙的摇头,我转眼瞧见霍去病,二人此刻尽显扭捏之态。
随即,我便明白了,灿灿的笑着,又拍了拍罗衣的手背,“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同我说说,这么大的喜事,你们竟还瞒着我……”
“姨母…”罗衣娇嗔了一声,遂轻轻颔首。
“并非有意瞒着姨母的,只是罗衣千万嘱咐,我料想她定是害羞,还不好意思(椒房繁华梦已沉67章节)。”霍去病朝我打趣的说,也不忘逗弄罗衣。
所见她们二人的甜蜜,我也安慰,踏入亭阁之中让月暮扶着罗衣坐下,“有什么可害羞的,罗衣,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啊。不过,你怀孕了也不比素日里大大咧咧的,凡是要小心些,一切想着孩子。去病,你也可得细细照看着罗衣,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可是唯你是问的!”
“姨母说得是,我定然好好照顾着她们母子。”一个憨厚的笑声,我能从这笑声里感受到霍去病来自内心深处的喜悦。
“谁要你照顾了,你自己管好你自己就行。”罗衣撅着嘴,睨了霍去病一眼随我相视一笑。
谁知霍去病也同我们一起笑,皓齿雪白微露,一个醉心的笑靥绽放在他还略带青涩的脸颊之上,英勇阳光之气映衬着他一身素白深衣外袍尤为静心。所到之处,弥漫着的杏花淡香,仰头望了望天外剪影,一不留神那一缕斜侧的光线已然越过亭阁宝盖,打在西侧,投下氤氲之光。
“近来朝中可有什么事,今日进宫可曾面圣了?”我不经意的一问。
霍去病星眉微蹙,仔细的思索了半晌,沉声,“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丞相李蔡因为私占先帝陵寝前路旁的一块空地而被问罪,圣上将此事交予廷尉署去办,可谁知李蔡不愿受审而自杀在府邸之中了。这件事说来蹊跷,既然是先帝陵寝必定有将把守,岂会容他私吞,细细想来有许多不妥之处。”
李蔡是李广的堂弟,在汉文帝十四年从军随李广对匈奴作战,且在刘彻时期被封为轻车将军赐以爵位,安乐侯。元狩二年公孙弘死后,由御史大夫李蔡继任丞相一职。
为何又是李家,李蔡为人聪慧骁勇,且军功显赫政绩卓著怎会私占先帝陵寝前的地域,正如霍去病所说,此事经不起细细的推敲。他位高权重且甚为丞相,明知那是不可为却偏偏而为之,那不是找死吗?李蔡如此精明决计不会做出此等糊涂之事。
我思索了一会儿才对霍去病道,“陛下怎么说的?”
“还能如何?也只是扼腕叹息罢了,李广在漠北大战殉国早已让圣上痛心,今日再失李蔡,想必心里更加不快(椒房繁华梦已沉第六十七章李蔡再遇难内容)。”他也只是淡然叹息。
我忍不住开口,“李蔡私占田地之事,私底下没什么说法吗?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来得太过突然。”
霍去病也附声点头,眸子深邃,望着我说,“众说纷纭,也不知是假是真,可有一点我倒是明白些,李广将军这一去,李家除了李蔡也失了主心骨,姨母认为此事有什么蹊跷,莫非是……”
我忙摆手,“胡乱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感叹,李家世代忠良为我大汉的江山立下了不少的功劳,如今李广将军和李蔡这一去,有些茫然。”
茫然,匆匆误误,这些纠葛我也不愿掺杂其中,索性不知还简单。
暮色愈渐,我忍不住回眸,暗红的云彩飞离天角,暮春即将要过去此刻的情景更加的难得。只是,我这心中的丝丝缕缕数不清理不清,欲剪短,承受不了彻骨的痛。茫然多少年,我困在这座皇宫之中,丝毫动惮不得,欲逃离,不舍;欲放弃,不忍;欲忘记,不会。
缓步在宫道之上,虽已入暮,却还是能看清脚下的路,椒房殿前林立的内侍和宫娥让我的心一惊,窗棂之处隐约的有一个伫立了许久的黑影,登上石阶带着些疑惑,临近了才发觉殿门外站立的是春陀的。月暮和我亦是一惊,他似乎瞧见了我眼底的讶异之色,带着笑上前俯身道,“皇后娘娘回来了,陛下在殿内候着,请娘娘快些入殿吧。”
“陛下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有什么事儿?”我忍不住开口问。
他微阖上眼,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过来有一会儿了,娘娘还是快些进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