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总是想着刘彻那晚的咳嗽声,这么多天也应该好了(椒房繁华梦已沉7章节)。可却又放心不下,左思右想的,才做了雪梨甜酪羹,晶莹剔透的雪梨蒸融之后,便如点点白梅,傲雪枝头,煞是好看。
“娘娘,此刻就过去吗?”。月暮将那双层翠纹食盒打开,问我。
现下已是晚膳后了,怕也是不忙的,“走吧,若是凉了,就不好了。”
迈步朝宣室殿走去,暮色西垂,逐渐的弥漫住了整个汉宫的上空。盘旋而去的孤鸟,哀鸣一两声也算作最后的告别,这平坦的甬道之上,陡起陡落,此刻的心境太过于平淡,宣室殿离椒房殿并不算远,不过是个长巷和昭阳殿罢了。
宣室中灯火明媚,月暮正欲上前通报,被我止住,“不用了,你在这里候着吧。”
殿外值守的宫婢倒显得陌生了,只是赵岚的面孔突然浮现眼前,最终还是被我当做一颗棋子利用掉,不过是一次不经意的接济,她却念了这么多年,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是傻还是痴?
那面生的内侍,一双细小的鼠眼滴溜的转了一圈,见到我上前,嬉笑着迎了上来,“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怎么还过来了…”
抬眸瞧了瞧殿内,漫不经心道,“今日是你当值?”
“娘娘误会了,奴才是陛下的贴身内侍,且统领未央宫内侍。”他的声音太过尖利,听着有些刺耳。
我只是睨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在殿内侍候着,倒是闲空得很。”
“奴才苏文,陛下在殿内阅书呢,不让奴才进去打扰(椒房繁华梦已沉7章节)。”
苏文。心底苍凉的一声冷笑,好一个苏文啊!我瞥开了他,径直迈上殿门,正欲扬起素手,却又又半刻的犹豫,“你先去禀告一声,本宫求见。”
“娘娘恕罪…陛下吩咐过,阅书之时,不让任何人打扰。奴才有一百条小命也不敢忤逆圣上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他瑟瑟的说着。却不时抬眼望我的神色,那眸子滴溜转动狡黠至极。
我本就不喜。便也耐不住性子,怒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本宫要见圣上。岂还要你批准?滚开!”
“娘娘,娘娘…奴才该死。万万不可啊,若是惹怒了圣上,奴才小命不保,怕是连娘娘也难逃干系。”他虽毕恭毕敬,却包藏祸心,俯身挡在殿门前。
我紧蹙着眉,正欲发作。殿内一个孤冷的声音响起,“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闹闹?”
我厉然喝住苏文,“陛下,臣妾在殿外求见。”
伫立了良久,殿门开启。刘彻出现在我面前,虽几日不见却也显得生疏。他愣了半晌,才笑道,“皇后怎么过来了,着实让朕惊喜…”
我只是垂眸浅笑,睨了垂首在侧的苏文,复了,又仰头对刘彻道,“臣妾不过是惦念着陛体,做了这雪梨甜酪羹给陛下送过来。可谁知这不懂事儿的奴才仗着陛下给的权利,竟故意刁难起臣妾。倒还是扰了陛下看书了…”
“皇后有心了…苏文,莫非你不认得皇后娘娘吗,倒还摆起架子来了。”
“陛下息怒,原是怕其他人扰了陛下阅书,奴才这才…”颤颤巍巍的回答。
我暗自的冷笑一声,我若是轻易饶过你,来日不是对不住我自己么,“苏公公说话还真是好笑了,本宫与圣上夫妻同体,难道本宫也算是其他人?陛下,您看臣妾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刘彻的黑眸幽暗,哂笑道,“皇后所言极是,苏文,你当差当真是越发的好了(椒房繁华梦已沉7章节)。此事,朕也不想多说,对皇后不敬,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后果,自己明日到掖庭署领罚吧……”
“是,奴才该死……”苏文跌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
我只是睨了他一眼,才尾随刘彻进殿,雪梨甜酪羹还散出丝丝幽幽果香,“不知陛下这些天是否还咳嗽,臣妾虽嘴上不说可心底总是记挂着。听说雪梨有止咳的功效,陛下趁热用了吧。”他拿过御案上堆满的竹简卷宗,复了,才接过食盒中的瓷碗。案头的青龙衔东珠烛台圆弧合盘上的白烛忽明忽亮,闪得眼睛不适,我撩开裙袂,拿起合盘上的金丝挑了下灯芯,霎时明亮了许多。
郁郁的紫藤香混合着雪梨的清香沁人,我安静的坐在一侧,想了许久,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倒是难得见你过来,不过这雪梨甜酪羹味道确比那些苦涩药汁好上百倍。”他接过我手里的绢子,擦了擦唇。
“陛下还咳嗽么?”幽幽开口。
他怅然的一笑,淡淡说,“一两声的咳嗽,让你担心了这么久。那些个太医庸碌无能,危言耸听倒是不乏的……”
“陛下还是多注意着身子…要为大汉的江山社稷着想,天下百姓思量。”
满是苦涩的口吻,如今能说的却也只有这些借口,我和他相对无言。轻微的冷哼了声,放下瓷碗,“前几日廷议,太子对南越之事颇有看法,竟保举韩嫣之弟韩说带兵奔赴南越平定反叛。皇后没想到吧,朕也着实吃惊,一向主张怀柔之策的太子,此番竟如此奈不住性子…”
虽然都是无心之语,刘彻话语的意思,我也能明白一些,愣然一笑道,“太子也不过是替圣上着想,急着收回南越之地,却不解陛下深谋远虑之策(椒房繁华梦已沉7章节)。”
“何尝不是呢,时候还早,皇后随朕一同前去北宫看看吧。”他留下只言片语便起身离开宣室。
苏文颠颠的召来御乘轿辇,鹅黄锦缎华盖垂下的段苏摇摆不定,我略微的抬首轻瞥墨迹苍穹孤乌的黑,堆满了禁锢之感。正在发愣之际,刘彻的大掌紧握着我,踏上轿辇,摇晃着起身朝北宫赶去。
“想些什么,像丢了魂儿似地。”他在我身侧自顾自的说,却并未看我。
心底一紧,慌乱的答话,“不过是在思量南越之事…陛下以为韩说如何?”
“皇后以为此人可用?”他说罢,轻靠在轿辇的圈倚上,佯寐着双眼,声音低沉。
若是论军功,韩说远远比不过卫青,若是论爵位,又远超不过霍去病,他不过早年以校尉的身份随着卫青征战有功,封了个侯,算来只有几百户。刘据此番保举韩说,也不知为何,我暗想刘彻对这个韩说定然没什么好印象,才会这么问我。
“韩说虽早年间随大将军征战漠北有功,却也封了侯爵,处优在府多年未出,而南越如此重荷之事,若交予此人,怕是不妥,不知陛下何意?”我静稳的开口说着,刘彻却还是未睁眼。
须臾,他才颔首,“太子年少,看人难免有些迷糊,皇后应当多加教导才是。”
北宫繁花裂帛一片,这繁华却也似海市蜃楼一般,转瞬即逝。月暮过来扶住我,脸色不是太好,太子宫前的宫人远远的瞧见,便慌了神似地推门通报,叩拜一地,虔诚的伏首不敢有半点的造次。我和刘彻不过才踏上了前殿的玉阶,刘据和李绮芜双双奔门而出参拜。
“都起来罢,太子一向如此多礼。”刘彻略微抬手,先踏进殿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