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树林空地上两道影子相互交错,斗成一团。小文所听叮当之声便是从这二人身上发出。这二人一个使一把玉龙软剑,一个使的是青龙弯月刀,从刀剑自身所发精光看,两把武器均不是泛泛之品。使这玉龙软剑的便是刚刚卜珞小文街上所见那骑黑马之人,另一位却也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这男子同样身着白衣,只是身形略比使软剑的那位瘦些,虽是面色苍白,但行动起来却是与这白衣男子不相上下。
两人不知为何打得这般不可开交,小文卜珞二人却是看得心惊胆战,就算是换两个书生,见了这般阵势只怕也是惧怕得手脚不能动。
只见那面色苍白的男子身子虚晃了一下,似是要跌倒,小文的心跳了起来,忍不住替他担心。就算她不懂武术,却也是明白,刀剑可不长眼睛,在这种情况之下,跌倒了就是个死。那使剑的男子加了手劲,剑越发舞的快了,趁着使刀男子尚未站稳,“呼”的把长剑挺了上去。眼看剑尖就要触及使刀男子的前胸,却见那使刀的男子忽的向右侧了一下,躲过了这一剑。小文暗暗松了口气。看看掌心,已是汗津津的了。
又听那使刀的男子怒道:“上官子原,你这厮莫非真要置我于死地么?”
那上官子原哈哈一笑:“非也非也,明明是你公孙午要向我挑衅,怎么却说是我要置你死地呢?”
“哼!”叫做公孙午的男子也加了手上力道,似乎是要把愤怒都压在手里这把刀上,狠狠的砍这上官子原几刀,以泄心头之怒。
那上官子原又哈哈一笑:“公孙兄啊,若我说,技不如人就莫要再拼命啦,不如回家再修炼几年算了,我还在这儿等你。”
那公孙午越发恼怒:“不用你来操这个心!”说罢便又挺了刀上去。见他来势凶猛,上官子原也不敢大意,连忙举起软剑接了他这一招。
公孙午暗暗运气,使得身上锦袍衣袂漂浮不稳,那青龙弯月刀上玉石配饰铃铃作响。两人打得正欢,突地,上官子原身子趔趄了一下,把软剑送回剑鞘,继而左右摇摆不定,像是已消耗完了体力,已是没精神再打下去了。却又每次都在被公孙午的大刀砍中之前躲开,看得小文“啧啧”称奇,扭头看了卜珞,却发现这小子眉头紧锁,早就看得入了迷。只听卜珞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也是跟我一样,对这打斗新奇万分吧,小文猜想,又不愿错过精彩,便回头观看。
那公孙午哼了一声,道:“纵然你练就了这死里逃生又如何,今日我便让你逃也逃不得,生也生不得。”
那上官子原不答言,只是唇角微微上翘,依旧是那般半死不活的状态。这死里逃生乃是当年一位葛青山所创,这葛青山年壮之时也是满腔侠义,走南闯北,杀富济贫,为百姓们做了不少的好事,只是这人命运不佳,因为一直在外漂泊,无暇顾及自己香火问题,人到中年却还未娶妻生子。一日,杀了当地一个鱼肉百姓的贪官之后,听一位前辈所劝,那前辈又将自己女儿许给了他,葛青山便在那处做了上门女婿。漂泊半生,总算是有了个家了。却不想那贪官原本是与一伙山间响马勾结,将百姓做那案上鱼肉。如今这葛青山将贪官诛杀,把银子散给了贫苦百姓,却是大大损害了这些响马的利益。在成亲不久,这些响马便寻上门来,誓要将这葛青山铲除。纵然他武功高强,也是一人之力,抵挡不了许多,何况还有一个新婚妻子,一个老丈人。情急之下,他使出浑身解数,便开创了这死里逃生,总算是保全了妻子,只是这老丈人却在乱刀中滚了几下,抢救出来之时已是满身鲜血,不多日便一命呜呼了。而新婚妻子在经历这一战之后惊吓过度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老父,得了厌食之症,纵然是葛青山的全力照顾,也是回天乏力,不多日,这妻子便寻她老父去了。这一下打击非小,葛青山心如死灰,便隐居山林,潜心静修,将这死里逃生改造成一步法,流传于世。
只是这死里逃生有些不好听,虽然是步法精妙,能将人从对方错综复杂的刀法剑法中全身而退,却是为那些所谓精英好汉羞于运用。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敌不过人家,死便死了,却最不愿用这“逃”字。
只是这步法也是葛青山潜心修成,步法精妙自不必说,练这步法却也是需眼、头、手、腿、脚分外灵活,尤其是脑袋瓜也得好使,不然,就算是再精妙的步法,如果遇到高手中的高手,若想全身而退却是不大可能的了。面对一般对手,练得勤奋一点便能全身而退,差一点就挂点儿彩。但好歹这步法却是能救人的,所以,对这步法感兴趣的人也不少,只是这也讲究一个机缘,讲一个天分,也并非人人都能练就。所以,能将这死里逃生运用得得心应手的,也只有寥寥几个。
眼见这上官子原,左躲右闪,脚下生风,虽是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嘴角含笑,面色红润,似是一点儿都没使力,反倒是那公孙午脸色越发苍白,渐渐的,衣袂也不似刚才那么飘逸了,手上的弯月刀也显得越发沉重。
突地,上官子原伸手拔出了软剑,收了那逃生步法,使出原先用的那剑法,欺身上前,又与公孙午打成一团。“噗”的一声,公孙午反被上官子原所逼,内力不敌,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前胸,映着锦袍,像是一朵极妖艳的花。
上官子原收了软剑,微微笑道:“公孙兄如今可还是瞧不起我这死里逃生么?”
公孙午拿袖子抹去嘴角的鲜血,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收了青龙刀,寻了一片空地,径直坐了下去,盘腿调息。
“想不到这上官子原还挺厉害的呢。”小文扭头向卜珞悄声说道。
“恩,这死里逃生……”卜珞似是自言自语。
“什么死里逃生啊,我见那个叫公孙午的一点儿都不强啊。”小文说罢又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说那个公孙午是死里逃生啊,我看着也是,都吐血了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死。”说罢又叹了口气,很是为那公孙午忧心。
卜珞撇一眼忧心忡忡的小文,没有答言。
那上官子原见公孙午收起了刀,便也把软剑送回剑鞘。却转身对卜珞小文两人藏身这边朗声说道:“两位朋友,想必是伏的久了,也累了,不如出来聊聊天吧。”
一听这话,小文心里打了一个突:坏了,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啊,早知道就不来看了。哎古文啊古文,你叫我怎么说你呢。早就告诉你了,好奇之心不可有,好奇之心害死人。你看看你,不听,这下又完了吧?这可是个有武功的主儿,这下要倒大霉了。万一人家一个不爽,就把你给卡擦了,岂不亏大了?白活这几十年了。哎,如今这也没办法,被发现了,躲也躲不过,只好乖乖出来了。
想毕,便萎萎靡靡、无精打采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人逮了个现行,垂着头跟在卜珞后面站了起来。
跟小文这没精打采所不同,卜珞却是落落大方,听了这话,便起身抖抖袍子,缓缓一个揖,对着那上官子原笑道:“这位仁兄也是知道,如今这北方硝烟战起,南边又有诸位豪杰想要改朝换代。纵然是为了拯救天下黎民百姓,如今却也是先陷百姓于水火之中。卜珞今日路经此地,见此地一片祥和安宁,想是还未受到战事荼毒,不免有些心喜。早起在下与古文兄闲来无事,故来这郊外散散心。不想却听见一些打斗之声,卜某虽是不才,却也是有些忧心,所以来此探视。不想二位仁兄切磋正酣,古文兄与我二人不便打扰,又深为二位仁兄的矫健身手所叹服,所以就拣了这隐蔽之地,欣赏二位仁兄矫健之姿。不想却仍是惊扰了二位,在下不胜惶恐,还望二位仁兄恕罪些。”
小文在心底竖起了大拇指,暗暗为卜珞叫好。说得多好,事实也正是如此嘛。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光天化日之下,谅这个上官子原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再说,就算想怎么样,好歹还有官府呢。这样想来,小文便昂首挺胸,刚才那萎靡之意一扫而光,雄赳赳气昂昂的,满脸的浩然之气。
那上官子原哈哈笑道:“好,在下观眼前这位仁兄,额头饱满,满脸的浩然之气,定然是那忧国忧民的真君子,不比那些只是嘴上功夫的附庸小人。能够得到仁兄的赏识,在下不胜荣幸。区区几招花拳绣腿,不值一提,倒是让仁兄见笑了。”
这个上官子原比我家卜珞少爷还会说呢,什么额头饱满,满脸浩然之气,什么定是真君子,与附庸小人不同,实际上他也不确定卜珞所言是真是假,或者压根就不相信。这样说,如果卜珞真是那些个别有居心的,那这些话便是骂这卜珞了,若是卜珞所言是真,这些话便是真真切切的夸了卜珞,骂了小人。一举两得,模棱两可,这个上官子原,可真是能说会道。我比他可差得远了,小文感叹道。
“哼。”这时,一只在旁边调息的公孙午也站了起来,“我说上官兄你也太谦虚啦,明明就是武功高强么,又不屑于用那些歪门邪道,你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呢。”
上官子原又是呵呵一笑:“能得公孙兄一句夸奖,那可真是难得,听了公孙兄的话,可叫我上官子原比三九天吃冰还让人暖心呢。”
反话反话!三九天吃冰?那还不冻死了?又怎么会叫人暖心?这上官子原说话可真是有趣的紧。小文偷偷笑道。
“哼!”公孙午白了一眼,扭过头不再答话。
“咦?”上官子原满脸的疑惑之色,“公孙兄何时染恙了?却是不告诉于我,害我于不义当中。”
这公孙午却也是一愣:“上官兄此话怎讲?我正常的很,身体好的很。你是盼着我病呢还是怎么的。”
只听上官子原脸色一正:“诶,此言差矣,公孙兄你怎么把在下想的如此不堪?在下只是听你公孙兄常有鼻子哼哼之声,以为公孙兄你身体抱恙,却还是要来与我比试,这份精神固然可嘉,如此却是陷我上官于不义呢,这话若是传出去,众豪杰定然说我是趁虚而入,不顾弱小,虽是将公孙兄打输了,却也是赢得不光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