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真是头疼!一个大男人,刚说几句就又哭起来了,真他娘的……上官子原锤了锤脑袋,皱着眉头,对卜珞道:“卜珞兄,你是怎么跟这种人交上朋友的?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眼光了……”
卜珞也是大感头痛,这位古文兄平常看起来这么大大咧咧,怎么说哭就哭啊。哎。他爱莫能助的看了看上官子原,又看了看公孙午,摇了摇头。
这时,小文突然坐了起来,红着眼睛对他们说道:“诸位大哥,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冲下楼去了。
小文刚才边哭边想,决定不女扮男装了,今天这事情,本来只丢自己一个人的人,这样当街一闹,穿着男装,丢的却是他们男人的脸了。我可欠不了这个大人情。一会儿我换了女装,如果他们能够接受我这样,能够原谅我的一时冲动,那我便心里好受一点儿,如果他们接受不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反正人都丢了,还怕什么呢?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这样想着,小文便不哭了。可是待重新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小文又怕他们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结识了几位朋友,这流浪路上才不致那么孤单,这样一揭身份,若是他们嫌弃了自己是个女子,那这朋友便再也交不了,如此一来,自己可真是流浪汉了……小文又犹豫起来。可是又一想,就算他们不肯跟我交朋友那又怎样,我这女子身份早晚都是要被拆穿的,与其等别人来拆穿,还不如自己主动说明了,如果他们嫌弃女子,那我不是男人,这也没有办法,嫌弃就嫌弃吧,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还一个人走路,一个人流浪。
想通之后,小文做了最坏的打算,把包袱也收拾好了,只等他们不喜欢自己,一会儿就直接提了包袱走人。那十两银子,就等我挣了钱再还吧。
越接近酒楼,小文的心就跳得越厉害。在楼梯底下,小文抚了抚心脏,毅然提裙上去了。
这时候上官子原正发牢骚:“这古文兄弟可真是,婆婆妈妈的,娘们一样。”
小文眼神黯了黯,“上官大哥。”她缓缓走到桌前,轻声唤道。
上官子原转过头,只见眼前这位姑娘青丝低垂,未拢上的秀发散落在两肩,一双眼睛写满了忧郁,樱唇贝齿,姿色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一袭粗衣着身,却也清新可爱,别有一番滋味。
“你是……”上官子原疑惑道。
“你便是古文兄么?”卜珞却认出来了,急急问道。
小文点头:“是的,我便是古文。”
“啊!”上官子原捶胸顿足,“这位公子原来竟是位女子,唉唉,我真是老眼昏花呀,这么久竟然都没有看出来。真是该打。”
小文说道:“这不怪上官大哥,怪我蒙骗了大家。真正该打的是我。”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我女扮男装,在大街上跟人打架,让众位大哥的脸面荡然无存,我、我真是……”她找不出词来形容自己了,便闭口不再说话。
这一下可真是让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位跟我们侃侃而谈的竟然是位姑娘。卜珞心下便明白了:我说昨日怎么觉得这位仁兄异常瘦弱呢,原来如此,又想到聊天之语,如此喋喋不休,早该看出她身份的.而上官子原则心想:竟然是个女子诶,亏我刚才还这么批评她,女人么,抓抓挠挠的很正常,我说刚才打架之时这位仁兄怎么尽学人家村妇往对方脸上涂抹呢,原来是这样,这就好理解了。
上官子原又道:“这个、我刚才说话有点儿那个、语气有点儿重了,这个、你还叫古文么?”
小文答道:“古文是我的真名,小时候我也读过几本书,认得几个字……”
这时卜珞恍然大悟:“哦,我说呢,古文兄,额、古文小姐,说话一套一套的。原来是进过学的书生。”
小文脸红了:“这不算什么,我这充其量也只是认识几个字,算不上进学。再说,就我这样,说是书生可真的是丢书生的人了,唉唉,不提也罢。”
这时卜珞又道:“这样说来,古文兄、额、古文小姐当初年幼之时是在哪里读书的?”
古文找到刚才那位置坐下,答道:“开封。”
“如此说来……”卜珞沉吟了片刻,又道:“古文小姐并不是无家可归?”
“卜大哥说的没错,我有家乡,也有家,家中有父母、有小弟。”小文老老实实的回答。
公孙午问道:“那、为什么你要独自一人出来呢?女儿家的,这样太危险了。你父母就让你出来啊?”
小文没有答话。见她一脸的踌躇,上官子原似乎明白了,感情这姑娘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却听卜珞道:“古姑娘,虽说我们初识,按理也轮不上我对你说教,姑娘自有姑娘的决定,唯愿姑娘一路平安,心想事成。”
公孙午也在旁边劝道:“古姑娘,趁着现在还没走远,你还是回家吧。你一个姑娘家,不比我们这些小伙子,你一个人,路上很危险的。”
小文咬紧了嘴唇,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一声不吭,没人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知道一个姑娘家独自在乱世中生存是怎样的艰难,可是我能怎么办?除了流浪和死亡,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上官子原在旁边解围道:“都先别说啦。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催催小二才是,都这么久了,菜却还是没有上来。这么慢,干脆掀桌子走人得了。”
话音刚落,楼底下便响起了小二的叫堂声,上官子原笑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会儿功夫都没耽搁,若是上茶上菜也这么迅速就好啦!”
话音刚落,小二便提了一个茶壶,托着一套茶具上来了。
“菜呢?”上官子原问道,“我说小二哥,你是昨天喝花酒去了吧?喝的一塌糊涂,连上菜的手都不听你使唤了?”
小二连连赔笑:“客官还请息怒,这苦丁茶平常也没人想着喝它,所以角角落落的也不好找的,耽搁的时候长了一些,还请诸位公子大人大量。再一个我已经向师傅们催过了,他们很快就能做好。请诸位公子先品茶,饭菜稍后就来。”说罢,便把茶具放在桌上,又道:“按说,我应该把这茶水亲自给诸位大爷倒上的。只是、这位公子却是知道的……”话到这里,小二又瞅了瞅上官子原的神色,便不再接话,笑道:“品茶,还是需自己倒水,自己品味儿,谁也代不了。……那小的就先下去,有事儿了您说话。”说罢便下楼离开了。
待那小二离开,上官子原便提了水壶给他们三人倒水。“哎哟这怎么敢当,还是我自己来吧。”卜珞连忙伸手接壶,却被上官子原躲了开去:“诶,这客气什么?倒个水而已,还你争我抢的。”说话间,便把四人杯中都添满了。
“来,咱们以茶代酒,庆祝咱们的结识。”上官子原招呼道,脸上写满了笑意。可是小文怎么看都觉得那种笑很欠扁。
“来来来。”卜珞公孙午举起茶杯,小文也连忙抬起了胳膊。
上官子原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他们三个也随着他的样子,把茶水往嘴里灌。而上官子原却在一旁笑眯眯的等着他们的反应。
“哎哟!啊呸——!”果不其然,除了小文,他俩都把嘴里的茶水呸呸的吐了一干二净,还伸着舌头似要把苦气哈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苦!怕是茶叶放久了过期了吧?”卜珞疑道。
“哼!上官子原你是故意的成心整我们的吧?”公孙午却道。
“可是我喝了怎么就没事儿呢?”上官子原哈哈笑道。
“肯定是你在你茶杯里动了手脚,上官兄,你也太不厚道了点儿啊!”公孙午一脸的不满。
上官子原煞有其事的摇摇头;“非也非也,境由心生,茶由心品,定然是你们有心事,心是苦的,那喝下去的茶,也就是苦的了。”
卜珞满心的不信,公孙午则哼了一声;“你就胡扯吧。”
上官子原则不置可否的笑笑,见小文刚没有吐,便好奇的问道:“我见古姑娘没有跟他俩一样将这茶水吐出来,却是为何?”
小文微微笑道:“因为我是女子。”
精辟啊!就这一句话,足以让我崇拜了,只是……咳咳,不说了。上官子原道:“这……跟女子有什么关系?”公孙午却不明白了,“莫非,女子不怕苦?”
真是猪,上官子原在心里骂道,正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却听卜珞道:“古姑娘的意思就是,虽然茶是苦的,但是人要注意形象,所以,再苦,也要忍着。”给公孙午解释完,卜珞也突然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为了活得让别人看起来好看一些,再苦再累也是不能说的,刚才古小姐仪态从容,跟我们的狼狈是天地之差,可是她其实也是苦的,只是没有显露出来。由此思及其他,人这一生,又多少时日是快乐的?又有多少人是天天开心的?芸芸众生,谁都有苦难,我们看见的是别人的笑脸,可对方的心底到底有多苦,我们却是毫不知晓。喝了这种苦丁茶固然难受,但有苦不能言,只能够藏在心里,那才更叫难受。不知古姑娘是不是那种有苦不能言,只会藏在心底的人,如果是这样,那古姑娘可真就是可悲、可怜了。想到这里,卜珞忍不住叹了口气。
上官子原听到卜珞的解释,微微笑了,心想:这个卜珞,倒还是挺聪慧的呢。
只听小文说道:“刚刚这茶一入我口,立刻觉得满口都是苦的,如果那时再吸一口气,只怕连空气都是苦的。不过我没有吐出来,但是等那茶咽下之后,我发现口中除了苦味,唇齿间竟然留有淡淡的清香,这种清香乃是极苦之后才出现的,却使得满口生津,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去喝那苦茶,委实让人惊奇。”
上官子原笑道:“看来古姑娘已经算的上是一个品茶之人了。据《本草纲目》记载,苦丁茶,有散风热、清头目、生津止渴、消食提神、消炎解毒之功能,这却只是其一,其二便是这苦丁茶初入口时苦涩难当,但稍等一会儿,则会满口生津,唇齿间的苦丁却又甘洌甜美,清苦之后,就会带出淡淡的香甜,这就是苦丁茶的内在品质。能喝苦丁茶的人就应该知道如何品味生活中的苦涩。这才是喝苦丁茶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么说,上官兄是在借此点化我们来了。”公孙午笑道。
上官子原连连摆手;“诶,我怎么会如此高尚?公孙兄你也太高看我了点儿,若说你公孙兄有这好生之德,那还有人相信,说我善良的人,扒扒拣拣也没俩。”
卜珞在一旁却若有所思。小文也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