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昏惑的石道两侧每不过五米便燃着一碗长明的芯灯,石道岔路甚多,交错纵横,一不留神便会走入歧路,被暗器机关弄丢了小命,所以轻羽一路走得分外小心,丝毫不敢大意。这条石道一头通往公子府,一头通往回雪楼,另外还有四道分别通向逐月城东南西北四郊。轻羽每几日便要在这石道中走上一遭,向谣风汇报一些情况,轻羽和谣风在旁人看来不过两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全靠了多年来两人关系的保密工作做得甚好
关于轻羽和谣风的关系,其实轻羽自己也浑浑说不清楚,只记得那夜雪下得格外大,眼中尽是一片白茫茫的浑浊,身上不过一件破旧的单衣,已然冻得通体僵硬,却还有一丝残气吊着性命,浑浑噩噩间,透过木竹栏,隐隐见雪夜中走来一袭白衣,折扇轻轻一挥,夹杂着飞扬的雪花,宛若仙人。而那些虐待自己的恶人却送了性命,未流一滴血液,仿佛睡着了一般,死的干净。当时小姑娘便将他当成了仙子,神色间并没有周围同样落难的小朋友那般惊惧,恰恰相反,流露出的却是一脸的欢喜与倾慕。
那人将笼子里的孩子们交给了官府妥善安置,临走时唯独小姑娘死死拽着他的狐翎白绒衣袖,他抱起冻得像冰砖一般的小姑娘,她环着他脖颈寻贪婪的吮吸着那抹芳兰幽香,蹭着他领口的白色冰狐绒毛,不愿放开,后来他便将她带回了帝都慕王府,因了那夜的雪花轻舞飞扬如羽如翼,便唤了她:轻羽。轻羽喜穿白衣,或者与那夜记忆有关。
轻羽的武功和琴艺皆得他亲传,直到晓事很久之后,才发现他不是仙子,而是个男人,一个美得仿似天人的男子。世人尊唤他公子谣风,他的父亲是楚国成帝的外家,当今的定国慕王爷之子,而谣风有四个兄弟和一个妹妹,他在家排行老三,过去在帝都轻羽常唤他做三公子或者三爷。几年前来了逐月城谣风有意瞒了王族身份,做了逐月城的谋士,而轻羽便去了回雪楼做了卖艺不卖身的歌舞姬。
二人的关系人所不知,很多时候连轻羽自己都弄不清楚,他长她十二岁,小时候视他作父兄,那时轻羽住在王府后山竹林的小木屋,除了谣风从不曾与外人见,每日练琴习武,岁月悠悠。直到那一日,竹林练剑之时一个跨步过猛带出了第一次的葵水,鲜血将白衣侵得殷红,吓得轻羽手足无措,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心想着临死要见谣风最后一面,便跌跌撞撞的跑到王府,避开侍从与婢女,找到了公子的卧房。她的小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只因听到那房中传来的阵阵让人心漾的喘息与呢喃,她颤抖的手惴惴的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透过那门缝,她看见那女子通体若凝脂,胴体曼妙姣好,满面潮红卧于公子身下,喘息阵阵,娇呢声声,满房春光尽现,这一看,惹得葵水宛若潮涌,加之满脸涨红大脑充血,她昏昏或或几欲晕倒,倒地之时还蘸着地上的鲜血写了遗书。
睡梦中的片段,春光流影,觥筹交错,画面中的被谣风压在身下的女子,眉眼弯弯凝望着她,那面容如此熟悉,正是她自己。
“没死?!”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发现自己正睡在谣风的檀木雕花床上,恍惚间她就要以为睡梦中的场景是真的一般。不知被谁换了一套水红色新衣裳,那套被弄脏的白衣不知所踪,轻羽慌忙的床上床底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急得直掉眼泪。无意间瞥到一身白衣的公子正在隔间的书房作画,轻羽又从面颊红到了耳根,蹑手蹑脚的准备偷偷离开。
“醒了”谣风沉稳的声音从书房传来,小轻羽猫着身子僵硬的别过脑袋正好迎上他抬头那深邃的眸子。
“三三公子”
“过来”谣风对她招了招手,轻羽低着脑袋,机械的走了过去,瞥到他正在作的那一幅画,瞬间又一次脑充血,那画上是一支栩栩如生的白墨羽毛,却在翎处多了一抹殷红。
“解释解释,这是何意?”谣风指着那幅画对轻羽笑问道。
“我我以为我要死了,想给你写遗书来着,可是脑袋一懵又不晓得说甚,便画了一只羽毛,我希望,你别忘了…我”轻羽低着脑袋龃龉道。
谣风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用笔尾轻轻的戳了戳轻羽额间,温柔说道:“傻丫头,以后葵水来了别到处乱跑,呆在屋子里休息,也别练剑”见轻羽欲言又止,谣风便又道:“想说什么就说”
“呃,什么是葵水”
“……”公子一滞。
自小跟着谣风长大,这些本该由母亲教给女儿的生理知识从谣风的嘴里娓娓道来,每每念及,她都会忍俊不禁。
那一天的事,宛如梦境一般,亦幻亦真,自那以后,少女轻羽便固执的将谣风当做自己想象中的恋人一般对待,睡梦中无数次出现那日春光无限的场景。直到来了逐月城,轻羽的世界观彻底颠覆之后,思想才转变过来,自我安慰说少女时代唯一接触的男性只有谣风,对谣风存这样的念头委实正常。
父亲,母亲,兄弟姐妹,恋人…他一人给与了轻羽成长中需要的所有感情,也承载了轻羽倾注一身的爱,所以如今,她奉他为主,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是死,她一定帮他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