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以来,皇帝的赏赐倒是没有少。文字首发只是鲜来后宫,即便是来也只去了莹嫔那里。就连皇后的储秀宫也仅仅是小坐片刻,从未留宿一晚。
如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怨恨,懊恼,嫉妒?她只觉得整颗心如硬生生的被掏空了去,由不得自己痛与不痛。
还能怎么样呢?皇上不来,难道就要憋屈着自己,哭个死去活来么?
为祈求圣宠,难道就要学会委曲求全,把自己放在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卑微的位置么?
可身在后宫,就连想哭也不能痛痛快快的哭出来,除了隐忍,如能做的唯有等待。
芩儿看得出如心里苦闷,倒也只字不提。成日里说些有的没的,就是不往烦心事儿上绕。却是沛双沉不住气,几次三番都想怂恿自家小姐主动去向皇上示好。主动,总归比等待更有意义。
“小主。”乐喜儿躬着身走了进来。芩儿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何事?”
“奴才听说,各宫各院的妃主儿贵人都亲自送了好些东西,贺莹嫔娘娘成孕之喜。这会儿也轮到新入宫的小主们去贺喜了。唯独咱们这里还没动静。奴才担心不妥,特来问问小主的意思。”
芩儿思忖道:“这事儿奴婢也想过,只是一来小主尚未侍寝,二来,小主才入宫,与莹嫔娘娘也素无往来,只怕唐突去贺喜总归是不好。更何况,小主与皇后娘娘走得近,总不能让娘娘有所误解才是。”
如轻轻一笑,只道:“那就替我送些贺礼去道喜也就是了。既然我与莹嫔娘娘没有往来,也不必亲自去。何况娘娘孕中实在不宜劳累,自然不必什么人都见。”
“是小姐,我这就去办。”沛双虽然知道如不爱趋炎附势,可身在宫中,跟红顶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等。”如唤住了沛双,吩咐道:“我记得前两日皇上赏下来了一支石榴红翡翠的金簪子,石榴寓意多子,翡翠有安心定惊之效,最适合贺莹嫔娘娘成孕之喜了。”
如笑意正浓,双眸中似化开了些许愁困:“你速速去办吧!记得,先别急着回来,好歹也也弄清楚这金簪子得不得莹嫔的心意,再回来报我。”沛双应了声,这才退了下去。
芩儿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却也明镜似的,如贵人这是要出手了。
如笑弯了眉眼:“本宫倒是觉得石榴很好,记得去岁腌渍了不少石榴果肉,淡红的颜色看着就喜人,这会子用最合适不过了。去备一盏金银花石榴饮,给皇上送去解解暑也是好的。”
芩儿赞道:“还是小主想得周到,奴婢亲自去办。”
沛双按照如的吩咐,将金簪交到了承乾宫的翠点的手上,也说了如方才贺喜时所说的那番话。
转身的功夫,翠点原封不动的将簪子呈献给了莹嫔:“娘娘,永寿宫也派人送来的贺礼。”“哦?”莹嫔倚靠在软榻上,绵软的吃着今夏最早的荔枝,正是皇帝派人快马加鞭的送至京城的。“是什么?”
翠点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回主子,是一根红翡翠石榴金簪子。如贵人的侍婢说,翡翠有定惊安心之效,石榴寓意多子……”
“岂有此理!”莹嫔一怒之下,将面前搁着的一盘子荔枝打翻在地。鲜女敕洁白的荔枝,仿佛有弹性一般,滚落弹起满地尽是,一屋子沁人的果香。
“主子息怒啊!”翠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得莹嫔娘娘这样震怒:“主子,您千万要当心身子啊,若是你不喜欢,奴婢丢了便是。”
莹嫔愤愤起身,恼恨道:“她竟然敢送我金簪子,是诅咒我再得公主么?你给我扔出去,砸碎了,泄愤。让她好好看看,得罪本宫就如同这金簪一样的下场。”
莹嫔在气头上,翠点也不敢多劝,只得连连应是,乖巧的退了下去。
沛双按照如的吩咐,躲在承乾宫宫侧,供宫人们走的偏门处,不一会儿就瞧见翠点将方才那支锦盒扔了出来。
芩儿送过石榴饮便回宫复命,此时如正立在后院的樱桃树下,看着满树青绿色不丁点的小果子微笑。芩儿道:“咱们这永寿宫里,果树倒是不少,却多是酸味儿的。什么杏儿啦,李子啦,多半是花开得美艳,果子却难以入口。好歹这后院还有棵樱桃树,再过些时候小主也能尝尝鲜儿了。”
“可不是!”如只觉得这些日子,成日的笑,脸都笑的僵硬了,唯有这会儿才觉得笑得舒心。“皇上喜欢么?”“回小主,皇上甚是喜欢,吩咐了奴婢明日再送些过去。”
如伸手抚了一片樱桃树叶:“咱们宫里不比旁人的福气,吃些什么用什么都与其余贵人是一样的。若非要不同,也就只能自己在院子里种些才好,自给自足,待成熟之日方能尽情享用。”
芩儿明白如的心思,也佩服如如此年轻就懂得隐忍。只是,隐忍不过是一时的计谋,若要博得皇上的恩宠,岂是忍气吞声就能如愿的。“樱桃树尚且有开花结果,果香四溢的那一日,人却未必。”
如扑哧一笑:“姑姑这话,歹毒了些。却是实情,倒是真真的未必。”
主仆二人相映成笑,沛双也正巧回来。“小主,姑姑。”如摆了摆手,示意她上前说话。
“小主猜的一点不错,莹嫔娘娘非但不喜欢那支金簪子,还叫人砸了烂碎,丢出了承乾宫呢!”沛双眉开眼笑,喜不自胜:“依奴婢看,莹嫔娘娘的心性实在不适合多食荔枝了,那本就是上火的东西。”
“是呀,荔枝上火。的确不能多食。”芩儿默默的附和着:“何况皇上也说呢,小主的金银花露石榴饮当真是清凉解暑呢,意头又好呢!”
沛双含了一缕讥讽的笑意,嘴上也是不饶人的:“连皇上都对石榴饮赞口不绝,竟还有不知死活敢忤逆皇上心意的。只怕到头来砸碎的不是皇上赏的金簪子,而是自己月复中的那一块肉。”
“听听,你听听。”如蹙了眉头:“这满嘴说的是什么话呢!”沛双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糊涂:“奴婢不过是顺嘴一说,往后不敢了。还请小姐恕罪。”
“你知道就好。”如松缓了眉宇,叮咛道:“心里是否谦卑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宣之于口。”芩儿也笑道:“沛双姑娘是性情爽利,也是难得。”
如幽幽叹了一口气,轻轻阖眼浓密的睫毛遮挡了阳光,投在眼下薄薄的阴郁:“我何尝不愿做个性情爽利之人,直话直说最好。可惜宫里最不需要的,大抵就是这样的人了……”
刚用过午膳,贵妃宫里的茉儿就来了。
茉儿很是乖巧,见了如也恭敬的紧。丝毫没有凭借主子身份,而凌驾欺辱其余小主的样子。“奴婢奉了贵妃娘娘之命,请如贵人前往畅音阁听戏。这会子戏台已经搭好了,贵人随时可以动身。”
如有些受宠若惊,谢道:“有劳贵妃记挂,臣妾这就更衣前往。只是此等小事,只消吩咐粗婢知会一声也就是了,怎敢劳动贵妃娘娘身边的茉儿姑姑前来。”
得如贵人抬举,茉儿脸上一喜:“贵人说的哪里话,为主子奔走,本就是奴婢的分内事儿。也是我家主子看重贵人,这才吩咐了奴婢前来。奴婢还有回去复命,就不耽搁贵人更衣了。”
“芩儿,送茉儿姑姑。”如端然一笑,吩咐了芩儿送了茉儿出去。
如也听人说起,宫里、王府里名讳中以儿字缀尾的宫婢,少说也侍奉了十多年。这么瞧着这个茉儿,倒是极为小心谨慎之人,不似一般的得势姑姑。
且说贵妃对芩儿恨之入骨,而茉儿丝毫没有半点不敬之心,甚至连些许的鄙夷之色也找不出丁点来。这倒真是令人奇怪了。
沛双也留意道了这一点,不自觉问道:“小姐可觉得这个茉儿姑姑恭谨的很,实在是太过于小心了。”
如颔首:“你也看出来了。不过不急在这一时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底是真恭谨也好,假伪善也罢,不是一朝一夕能分辩明白的。
沛双为如更换了身颜色清淡的旗装,随意的绾好大拉翅发髻,简单的装饰了些珠花。
芩儿也备好了软轿,嘱咐道:“小主此去,需多加留神。说不好这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早上才有了莹嫔砸碎金簪子的事儿,这会子就去看戏,恐怕多有用心。”
沛双连连点头:“是呢,小姐可得多加留神。若是莹嫔也前去看戏,小姐有多远躲多远才是上算。”
如淡然一笑:“是福不是祸,人算总是不及天算的。只是,芩儿你不与我同去么?”既然敢留芩儿在永寿宫,就必然想到了贵妃这一关总是要过得。躲避绝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与其这条路越走越险时才应对此事,倒不如干干脆脆的摊在明面上。
芩儿眼眸一亮,似多有惊讶:“小主您是说,奴婢可以随您前去?”
沛双明白如的心意,肯定道:“姑姑是永寿宫的掌事,既是阖宫妃嫔听戏这样隆重的场面,自然是你去最为合适。”
“走吧,别耽搁了时辰。”如伸出手。芩儿激动不已的托住,她明白如贵人是在给她尊严,给她重新面对贵妃的尊严。心中感动不已,遂重重道:“谢贵人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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