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小姐。文字首发您就当沛双没有问过吧!冬夜风凉,咱们回宫吧。”如的手本就凉,这会儿吹了风,更添了几分僵硬。沛双不忍心,收敛了所有的泪意,扶着如往回走。
“十一月十九,你看沛双。”如仰起头,看着朦胧如玉的月亮,不禁道:“十五才过了四日,月亮就变了这些许。”
“请留步。”一个颀长的身影,忽然挡在了如身前。沛双反应敏捷,一掌就劈了过去。好在那人反应迅速,只轻轻侧身,就闪避开了。
“我是镇宁。”男人的声音有些急促,说话也似未经思虑,竟然用了“我”字。
如的心一紧,随即又松乏了些,示意沛双退后。
“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喜塔腊大人。你这三更半夜的,是要吓死人么?”沛双没好气埋怨着,连连后退了两步。
“是奴才冒失了。”镇宁回复了一如往常的疏离,恭敬道:“深夜在此恭候贵人,只因受人之托有一要紧之事相告。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许是碍于皇后娘娘的缘故,如并不怎么排斥镇宁。何况几次,镇宁都是好心帮衬了她。以至于如对他的防备之心很是松懈。
“你说吧!”如示意沛双看清楚四周是否还有人,待确定无碍,才与镇宁四目相对。
“紫菱吃下去的鸩毒,原本是贵妃为莹嫔准备的。不料莹嫔一早发觉,竟然偷龙转凤送去了您宫里。由此可见莹嫔对如贵人您恨意之深,您还是小心为好。”镇宁的话,仿佛是冬夜里冰冷如刀一般的寒风,不留情面的刮过如的身心。
沛双不自觉的发憷,后怕的厉害。倘若不是紫菱阴差阳错的替小姐挡过了这一劫,只怕小姐这会儿已经……
深冬黑夜,沛双只觉得冷汗直冒,汗珠子沁湿了衣裳,冷风袭来嗖嗖的凉意钻心的难受。
“原来下毒背后,竟有这些许的曲折。”如有些哭笑不得:“原是紫菱那丫头待我受罪,替我挡了劫数。可惜了她还是这样年轻的岁数。”如闭上眼,默默哀痛。
“大人怎么知晓的这般详尽?”沛双原本就疑心镇宁对如的心思。加之是在在寒冬的冷夜,且告知的事又是这样曲折的宫闱秘密,更是惹人疑心。
既然心存疑虑,自然要一探究竟,沛双不喜欢拐弯抹角来问,索性不兜圈子直言不讳了。
“这些,贵人您实在不必知悉。”镇宁的声音异常镇定,睨了沛双道:“总之奴才绝没有害如贵人的心思。既然是受人所托,就必然守口如瓶。”
如心领神会,先有玉漱姐姐纸条提醒,后又有镇宁漏液告密。可见莹嫔有多么容不下她了。镇宁见如好似苦恼不堪,沉声道:“莹嫔犹如司马昭,其心思浅显倒也无妨。只怕看不见的角落里,别有其余的歹人心存不轨。依奴才看来,如贵人您实在不必对谁都这样心慈。”
“既然大人不方便透露,我也就不再多问。感谢大人冒险前来告知。”如朝镇宁微微笑:“我也有一句想劝劝大人。后宫之事,就让后宫里的人自行解决吧!大人在御前行走,顾及皇上的安危才是紧要。”
如并非是嫌镇宁多事,不过是答应了皇后要保全这个幼弟,就不希望他也卷进风波。“很晚了,大人也该回去了。走吧,沛双。”如感激一笑,算是谢过。这才带着沛双往永寿宫的方向走去。
镇宁默默立在原地,久久看着如的身影小时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依然不能平静。
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看着如的背影了,每每她也只肯留给他背影而已。
难道成为皇上的妃嫔,当真比跟着他好么?
她可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会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镇宁自嘲而笑,转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芩儿一直没有睡,一心等着如回来。直至迎来了如与沛双的身影,她这提着大半日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芩儿赶紧递了杯热茶,给如暖暖手。“小主快喝点热姜茶,去去凉气。”回首对沛双道:“姑娘也去喝些吧,可千万别得了风寒才好,紫萄煮了一大锅呢!”
沛双蹲在地炉边,搓了搓双手:“谢谢姑姑,奴婢等会儿再去。”
如喝了两口热姜汤,只觉得暖流从口中径直流淌进月复中,十分舒畅。许是芩儿将秋日晒干的橘皮扔进了火炉,一室升腾着清新的橘香。
嗅着这样的清新,如只觉得疲乏了。眼皮好像不听使唤一般,沉沉的睁不开。芩儿本想细问事情的经过,但瞧着小主困乏,索性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小主也不要多想。还是早些安寝吧!”
“我也困了,很想睡。可是脑子好似并不听使唤一样,就是揪着一些不该去想的事儿,安不下心。”如觉得有些头疼,那一日在景阳宫内蜈蚣肆意,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拉住了莹嫔的手。
第一反应还是想救下她吧?既然明明是希望她安然无恙的,又为何现在要这样介意她的龙胎?“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几乎是情不自禁,如月兑口诵出这两句诗。
“小主。”芩儿轻柔的唤了一声,道:“奴婢知道您因何心烦,亦知道您因何困倦。”“哦?”如苦笑,双手情不自禁的交叉于胸前:“说来听听。”
沛双直起身子,与芩儿对视一眼。似乎也很想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自家小姐这样不开心。难道仅仅是因为皇上的恩宠么?
“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小主对歹毒之人,心存幻想,反而却伤了自己。”芩儿一语说中了如的心思。
“那你觉得,我该当如何?”如这样问,早在芩儿的意料之中。“其实小主根本不必心烦,毕竟小主心中忧虑的,也是旁人心中的忧虑。您秉性善良,自然不屑做不当之事。可是旁人却不同了。”
“姑姑是说,小主心中容不下的人,旁人也必然容不下?”沛双不解的是如心中的顾虑,到底是莹嫔,还是莹嫔月复中的龙裔。但仔细想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何尝不知道是这么个理儿,我介意的是,我的用心竟然与贵妃没有什么两样。”如凄然冷叹:“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我没有付诸行动罢了。”
身为一个人,如有自己的骄傲,也必然有自己的不屑。
入宫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生存,为了得到比旁人多一点的圣恩罢了。可这些也足以逼死了朱氏、紫菱、简嫔。虽然朱氏、简嫔之流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紫菱呢,她是何其无辜。
如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小勇子。是她亲口下的命令,让沛双解决了他。“我险些忘了,这双手早已不是清白的了。”如将双手摊在鼻前,细细嗅着:“你们有没有闻到,是血腥味,小勇子的鲜血、朱氏的、紫菱的,你们有没有闻到?”
“小主!”“小姐!”芩儿与沛双异口同声的唤道。
“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心里憋屈。”如将手来回的搓着,似在取暖,却意在搓掉那腥咸的气味。“曾几何时,我憧憬着入宫后美好的一切。就像往年阿玛与额娘那样,一个写字一个研磨,一个打猎一个就站在亭楼高出远远的望着盼着。”
如打开了话匣子,嘴上的话就收不住了:“纵然阿玛与额娘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倒头来阿玛还不是有了那拉姨娘,兰姨娘,许多的姨娘。而额娘心善,一辈子也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反而对府中所有的姨娘都很友善。最后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玛与别的姨娘白头偕老,自己却撒手人寰。
你们明白么?我不想争,却不得不争。我希望皇上的心里和眼中只有我一个人。夫君的爱,我钮钴禄如不愿与旁人分享,可我……我怎么忍心,对一个尚在月复中的胎儿下毒手呢?”
沛双上前一步,将手指搁在了如唇前:“小姐您准是折腾了一天,累糊涂了。您是皇上在意的如贵人,只消记得皇上的心里有您就罢了。”
沛双在心里暗暗发誓,势必要替如扫除眼前所有的障碍。
芩儿也是劝着:“沛双说的不错,小主的心里只记得一条就可。皇上说您是对的,您就是对的,只要皇上信您即可。”?这句话忽然让如想起了皇上的那句话,“朕只一条,不准冤枉了如贵人。”心头忽然泛起了些许的甜意。如转涕为笑:“你说的对,我不该想的太多。只要皇上信我,我就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芩儿在心中无声的叹息,叹息之中,也满是惋惜的成分。如贵人到底年轻,经历的事始终太少。后宫里最不能有的,就是宽善。对敌人宽容,就是把自己逼上死路。难为如贵人还肯替皇上想,可有朝一日皇上若不信她,又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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