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紧张的有些过度,这会子坐定如的汗珠子才不慌不忙的一颗一颗往外冒。文字首发丝绢被汗水沁湿,只隔了一会儿再触及面颊时,冷的醒神。内务府新送来的宫衣,领口与前襟新添了好些风毛,虽然皆是名贵的水貂毛制成,然而如心烦稍微一动,就刺得脸庞难受。
这百般的不适也只因为心神不定的缘故,关心则乱,当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内室里,沛双、芩儿、乐喜儿跪倒在如面前,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沛双从未见过如这样生气,气到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心里内疚难受。这个时候,她当真不明白,为何小姐还要坚持随时会颠覆自己的善念。
这些年来,她从没忤逆过小姐的心意,从来都是她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只是这一次,也唯有这一。
好半晌,如才开了口:“我原以为,芩儿你是宫里的老人了。但凡有事,总比别人看得透彻一些。有你带着沛双、乐喜儿她们,总归不会出错。可没想到最让人安心不下的,却是你。”
芩儿稍微抬头,却没有看如的表情。“小主教训得对,这次的事,是芩儿莽撞了。”她何尝不知道,冒死去接近翠点,也未必就能打落莹嫔的胎。
甚至没有想好,究竟是苦肉计向莹嫔好投诚,又或者直接利用翠点借刀杀人更为稳妥,就急着去做这件事。怎么能让人安心?
好像是鬼蒙了眼一样,芩儿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样急功近利。
“我的确不想莹嫔诞育皇嗣,不希望她的地位更加稳固,更不愿意自己以后的路艰险难行,荆棘满布。这些话不用我宣之于口,你们也明白我的心思。可你们只觉得我是在为她着想么?”如许是生气,说话难免带着一股子倨傲。
“你们是我身边的人,若是出事,我又会好过么?这样不管不顾的不要性命,当真是为我好么?”
“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您顾着自己的身子……”沛双喊着泪,与如对视。面上的自责与愧疚,看得如心疼。
“我只嘱咐你们一句,那便是无论怎么都要先保全自己。”如知道她们的本意,也确实不忍心责怪。若不是真为自己忧困,又有谁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犯险?
三人齐刷刷的仰起头,与如对视:“奴婢/奴才谨遵教诲,铭记于心。”
“都起来吧,冬天地气凉,看跪坏了膝盖。”如的心因为宽容稍微释怀。
芩儿默默起身,脸色也缓和了些:“小主,只是方才喜塔腊大人出手相助,这才使得慎刑司的奴才们没有为难奴婢,您看我们要不要谢谢他。”
“谢是必然要谢的,只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看时辰也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这一大早的当真是过得心惊肉跳。”如看着透进窗棂的柔和阳光,惋惜道:“可惜了这样难得冬日暖阳,竟没有心思停下来看。”
“奴婢,这就去备肩舆,陪着小主您边走边看。”沛双见如的心情有所好转,喜滋滋道。
来到储秀宫的时候,皇后正与贵妃、诚妃、春贵人叙话。
如只睨了春贵人一眼,便知她并未将早晨的事告知皇后。毕竟方才打永寿宫出来,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再看,衣裳也换了妆容也补了,到底是一副妩媚可人的样子。
吓唬人的这一套谁不会呢,可是这个春贵人未免也掩饰的太好了。
如更加肯定,春贵人必然向贵妃投诚了,就凭她的心性,断然不会有这样的好功夫。身后有人指点,她不过就是悉数照做罢了。
芩儿冲撞春贵人,这事说起来,不过是如管教不严之过,连春贵人也难逃针对蓄意之嫌,且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了,想要闹大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这也必然是贵妃舍弃不予追究的直接原因吧!
“如贵人今儿是不是来的晚了些?”贵妃佯装说笑,眼中却有挑衅的意味。“臣妾迟来,只因亲手准备了些点心敬奉于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明明是贵妃问话,如向皇后回了话。眼神只轻微的瞥过贵妃的面庞,甚至未做须臾停留。
“你有心了。”皇后看过芩儿与沛双手中敬奉的点心,满意笑道:“自打本宫病愈,胃口也大好起来。可惜御膳房的那些糕点,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样,看着竟不如如贵人做的精巧。本宫看着就很喜欢,如你有心了。”
春贵人别过脸去,轻蔑一笑,转回头时,笑容里多了几分隐忍滋味:“如妹妹向来心思精巧,这也难怪早先莹嫔娘娘单单挑中了她,研习什么推拿之术。这会儿,想来妹妹手上的功夫已经不错了吧?”
无端的提起这一茬,明显是春贵人想要令如难看。旁人的奚落倒也不算什么,若是连自己都不能坦然面对,只怕会更令人瞧不起。
如玩味一笑,与春贵人目光相对,语调多有自谦之意:“如愚笨,到底是不堪用的。不然莹嫔娘娘也不会嫌恶了臣妾。”
“倒也是呢。”贵妃掩住口笑道:“莹嫔的龙裔,转眼近六个月了。虽说并非头一次成孕,身子也异常金贵。身边伺候的人更得精细才行。”
“有劳贵妃记挂。”莹嫔闻声而来,正停在贵妃身前。高高隆起的月复部,惹来在场数人的侧目。芩儿一个激灵,竟发觉跟在莹嫔身后的竟然是慎刑司服役的翠点。心中庆幸今日一早的计策并没有施行,否则这会儿必然牵累了自家小主。
“沁莹怎么也来了。你身子才好一点,皇上不是有恩旨免去你的晨昏定省么?”皇后关询道。莹嫔上前一步,轻柔的向皇后施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袭儿,去扶莹嫔起身。”皇后和颜悦色,淡淡的笑着。翠点上前一步,柔声道:“不劳皇后娘娘身边的袭儿姑姑动手。”说着话,眼尾扫了如一眼。
如知道,翠点不过是意欲泄愤吧。毕竟是受了自己的牵累,翠点被关进慎刑司服役也足有五月。
沛双看着不自觉心中怨恼,想起翠点当日在承乾宫欺辱自家小主,而自己却没有跟着挡着,就觉得心头不是滋味。只是碍于当着众位主子的面,也不好发作,回头正对上芩儿镇定的目光,沛双的双拳又攥得更紧了些。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莹嫔还没坐稳,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宫婢就闯了进来,像是受了惊,没好气的乱嚷乱叫。
“住口,皇上娘娘面前岂容你污言秽语。德宝呢?怎么也不拦着点。”袭儿虎着脸斥责道:“这是哪个宫里的婢女竟然这么没规矩。”
莹嫔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宫里的紫水。“紫水,你不好好在宫里当差,一大早的跑到皇后娘娘的储秀宫乱嚷嚷什么?”
这倒是有趣了,如隐了笑意,只看不语。不知这承乾宫,今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是莹嫔宫里的紫水?”皇后喃喃道:“这样大呼小叫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只管说就好,当心惊了你家小主。”
“是呀,说吧!”贵妃皮笑肉不笑,眼皮垂下遮住流转的眸光。
紫水畏畏缩缩的跪倒在众妃嫔中央,抬眼睨了莹嫔一眼。有听皇后娘娘与贵妃催促道,怯生生垂下头去:“紫娟她溺毙在承乾宫的鱼池里了,早晨瞧见的时候,人都冻在冰面下……”
“什么?”莹嫔蹭的站了起身:“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会溺毙在鱼池里说死就死了?”“说什么呢你这是。”贵妃作势啐道:“一道早起的,莹嫔你还有着身孕,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
莹嫔满心的嫌恶:“此事发生在承乾宫,还请皇后娘娘容臣妾细细查问,再来回禀。”“不必。”皇后拦下莹嫔,吩咐身边的袭儿道:“你带人过去瞧瞧,处理好了再来知会本宫。”
待袭儿退下,皇后才轻描淡写对莹嫔道:“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只管先处理了也就是了。你身子贵重,哪里能让这样的事儿冲撞了自己。还是留在本宫这里说说话,等奴才们办妥了再回宫不迟。”
“谢皇后娘娘垂爱。”莹嫔兴味而笑,缓缓坐下了身子。怎么看她也不似当真是着急此事的样子,如又看了皇后,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对来。
但凡事经不住细心推敲,如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来想,又觉得好似有什么启发。贵妃设计,让简嫔残害莹嫔的龙胎,再把干系推到自己身上。
哪知道莹嫔吉人自有天相,而自己又摆了简嫔一道。
如今简嫔打入冷宫再也不能为乱了,事情也总算是了解了,却又怎么知道这个时候承乾宫会突然溺毙了宫嫔。
这人还是在水下面发觉的,已经结成了冰。
想到这里,如不自觉的翘起了唇角,若非是莹嫔的主意,谁敢明目张胆的去她宫里杀人,当真是不怕被皇上发现,也打发了去冷宫么?
可是好端端的,这莹嫔为何要杀一个宫婢,孕中不避讳冲撞了自己。
也就是说,必然是这紫娟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遇皇后目光相遇时,如不难发觉皇后眼中的沉稳。可见,她心中也是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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