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取下宫灯淡黄的薄绢制成的罩子,以银剪子小心的挑了烛芯儿:“皇上今夜宿在哪了?”
许是剪子尖儿紧贴着在烛火根部,小凹槽里的蜡油溢出,缓缓流淌下来。文字首发一路沿着烛身,边流边凝固,直至蜡尾形成一小滩的凝积。
“皇上他,并未去妃嫔宫中留宿,也尚未传召侍寝。只是……”芩儿小心的回着话,跳跃的烛火映在她容长的脸上,看不清她眼底的担忧。
“只是茉儿还在毓庆宫伺候着吧!”如顺着她的话说完,漫不经心笑说:“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儿,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小主越发沉稳了,是奴婢估量浅了您的心思。”芩儿知晓如对皇上的爱慕,这才做此猜想。
灯芯儿挑好了,如放下手中的银剪子,沛双便默不做声的将灯罩置好。
“意料之中的事,又是我与诚妃极力促成的。不沉稳又能怎么样?醋吃得多了,只能酸了自己的心。”如自嘲而笑,眼里凄然的光芒耀得竟比烛光还亮:“终究那滋味不好受呐!”
沛双迟疑,滴溜溜圆的眸子,闪烁着疼惜的微光,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劝与不劝都不在旁人的话,反而是小姐自己走出心上这道坎儿才是紧要的。
乐喜儿躬着身子进来,因入夜的关系,仅仅立在孔雀开屏百花似锦的屏风后禀报:“启禀小主,方才奴才遣人由景仁宫打探了消息来,说是贵妃生了大气,几乎晕厥过去,就连皇上赏赐的玉如意都砸碎了。只是景仁宫也存了顾忌,怎么都不肯让人请御医来瞧,强挺着呢。奴才看,实在是怕惊动了皇上。”
“知道了。”隔着屏风,如淡淡的语调实在听不出心意:“你先下去吧。”
“痛快!”沛双总算是把憋了一晚上的愤懑都加之在这两个字上,痛痛快快的吐了出来。
芩儿还算镇定,看着沛双柔柔的笑。
如轻轻阖上眼,声音慵懒而轻浮,话却是极重的:“发疯、撒泼、睡不着都是必然的,只怕这才刚开始,有得她受呢。”
只是这一招实在是不能算好计谋的。犹如剜肉疗伤,下手过重了,连自己也在被自己算计着。
算来算去,算不清这笔帐输赢多少!
如强忍着,却还是觉得心底隐隐疼痛。伴随着夜色越深,这疼痛就越明显,悄无声息的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肆意的蔓延开,袭卷了如的周身。
想哭,却欲哭无泪。
只是如固执的不愿让旁人瞧见,有时候,心痛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而已。
“早些睡吧,我也乏了。只待明日,宫中便会有新的一番景致了。到时候看!”如拢过垂在背脊的长发,尽数偏向左侧胸前,由着沛双与芩儿服侍她就寝。
待二人退出了内寝,如这才卸下了自己无比坚硬的伪装,默默的落下泪来。
长发分出一小束来,来来回回缠绕在食指指尖儿上,缠紧了松开,松开了又再绕上。
怎么分散注意力,也松散不开自己的忧愁。为了保全自身,而设计将旁的女子送到皇上枕边,自己夫君的怀里,还有比这更令人痛心的愁闷么?
唯一能怪的,却也唯有自己。这寂寥的夜,偏连风声都听不见……
比起永寿宫的落寞,景阳宫简直过得提心吊胆。
诚妃回宫的路上,就因着如的话心神不宁,脚下失了稳头跌了一跤。得亏了诚妃反应尚算机敏,以手撑住了身子,摔得不重只扭伤了手腕子。
回宫后,诚妃仍不见娉儿的踪影,越想越急,就想着派一宫的小太监们出来找。倒是近身的凌儿提了个醒,实在不宜太过张扬。
诚妃也是思量不该惊动宫里,好不容易才忍到现在,还不见娉儿。这才纵了奴才们趁着夜色一股脑儿的出来寻人。
“都这会儿了,这丫头怎么还不见回来?该不会……”诚妃怀疑娉儿的事儿未对任何人提起。
现在还是不见人影,她真担心是贵妃卸磨杀驴,干脆连活口也不留下。
纵然是凌儿也以为是娉儿躲懒,惹的娘娘不高兴,这才要把人找出来呢!
“娘娘,还是没有。”景阳宫的掌事太监小泉子哆嗦着来报。毕竟许久没有瞧见诚妃这样恼怒急躁,心里也是惶恐。
“这大活人的,还能丢了不成。给我翻遍东西六宫的院墙外,花坛池边的每块砖,挖地三尺也给为我揪出来。”诚妃越想越生气,或许是这丫头看情形不对躲了起来?
“你回来。”小泉子才要走,又被诚妃叫住。“御花园,给我仔细的找个清楚。快去。”
小泉子一溜烟的蹿了出去,如被赦免一般,心情愉悦。忙有几个小太监围了过来:“泉公公,咱还找么?”
“找哇,怎么不着。没看见咱们娘娘都急了么,再不找出来,看不突撸了你们的皮。”
“是是,咱们这就去找。这就去。”小太监们唯唯诺诺,个个恭顺得紧。
小泉子醒神儿道:“你们几个,东六宫打圈着找,你们几个人去西六宫。你们跟本公公去御花园瞧瞧。可都记着,千万别惊动了其余宫里的小主们。”
大家伙应下了,小泉子这才安下心来。跟近旁的小太监埋怨道:“你说咱们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大的阵仗,我这心都直突突。走吧,别耽搁了娘娘的正经事儿。”
“娘娘,您先喝口茶,压压怒火。当心自己的身子。”凌儿巴巴的瞧着诚妃,苦口婆心的劝道。
“搁那儿吧!”诚妃看也不看,烦躁的如同身在热锅上煮,怎么也静不下来。
后宫生存本来就不容易,身边的人不可靠,无疑是站在悬崖峭壁,甚至一阵微风刮过,就能失足跌落,粉身碎骨。
怎么就偏偏会是娉儿呢?诚妃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待她这样好,难道还换不来她一颗诚心么?
凌儿没了主意,不知道怎么劝主子才好。在她看来娉儿没了也就没了,是极好不过的事儿了。娉儿在的时候,诚妃从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唯有她不在了,自己才能在主子面前得脸。
“奴婢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娉儿姐姐会去哪里?”凌儿若有所思,还是决定藏匿好自己的小心思,佯装乖巧的问道。“怎么方才娘娘您,会吩咐泉公公找到御花园去?”
“还不是因为她心存……”不轨两个字,诚妃险些月兑口而出。想着终究没有当面问清楚娉儿,还是生生咽回了口边的话!
“心存?”凌儿眨巴着双眼,不解的喃喃重复。
“哦,她想为本宫取些花露。心里多少存了不少取悦本宫的心思。”诚妃心如乱麻,说话也是极不顺畅的,幸而凌儿有些眼色,再没追问。
“小姐您快醒醒,宫里出事儿了。”如朦胧间听见沛双唤她。好不容易才有的睡意,一下子就驱散了。
“进来说话。”如麻利的坐了起来。沛双推门而入。
“你才睡下不久,景阳宫就派了好些人东西六宫外来来回回的找人。奴婢没搁在心上,方才却听泉公公说,在御花园找到了娉儿的尸首。”沛双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白天她分明只打了娉儿一掌,按说一会儿就会醒了。
怎么会死在那儿了?
如只觉得心底涌起一股酸水,闷的她透不过气,险些喷出来。“怎么死的?还是死在了御花园,这也太奇怪了!有你拦着,想必娉儿没见着贵妃。那便不是贵妃杀人灭口。难道是她见过你之后就死了?”
沛双委屈的不行,紧着辩驳:“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当真只是一掌击晕了娉儿,绝不会伤了她的性命。您要相信我啊!”
如见沛双真着急了,宽言安抚:“我怎会不知你的脾性,你向来是知道轻重的。怕只怕有人嫁祸你我,那便是存心挑拨离间,妄图分化我与诚妃的关系。”
听着如的话,沛双才稍微镇定了心:“小姐信我就好。也得亏咱们今日没当着诚妃说起此事。否则可真是要遭来疑心了。”
“汉人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是存心嫁祸,纸又怎么能包得住火?”如揉了揉肿胀的双眼,暗恨难平:“吩咐乐喜儿去打探,看那个娉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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