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苒光年 桑榆 3

作者 :

5.

大学第一年。父亲打来电话,沉默了好久说,你母亲怪我不关心你,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缺什么东西。她在这旁一声不吭,停了一会,她听到父亲一声叹息,她挂掉了电话。

那是父亲在她成年以后打的第一个电话,也是最后一个电话。

她与他之间,性格相同,表达爱的方式亦是相同:不交流、不交心。总觉得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彼此在心里默默记挂着就好。她孤僻难言的性格遗传于他,她暴躁的脾气来自于他,她的眉眼她的肤色于他一模一样。她对于当年不孝的一巴掌有着深深的罪恶感和愧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母亲隐瞒,她怕失去家庭,但是她同样不能够原谅父亲。她把这些问题交给时间,以为日子一久,所有怨恨缔结都会消失,她以为还能有一个天成地久的家庭等着她长大以后再为之付出,但是太晚了。

那年她没有回家过年。听母亲说父亲公司出现账目不对,需要调查。父亲整日在家抽烟,他以前从来不抽烟。又过了几日,又听说父亲的红颜知己已经前往家里闹事,无非是想要钱财或者名分,更或者是因为不甘。后者是母亲过了几年才告诉的她,其实母亲早有耳闻,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罢了。当天母亲即时搬回娘家,留得父亲一人在家。当晚父亲头痛,无人在身边,突然脑溢血。

我们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那是2005年年末,大年二十七。

你知道么,现在我每次努力想事情的时候,脑袋都会很痛很痛,总想着会不会和父亲一样的病症,如果就这样死掉,倒也是解月兑。只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去旅行我尚未来得及付出的爱。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失眠。

那年我回家疯了似的找父亲的照片。我的父亲帅气高大,有着很有神的眼睛和眉毛,黝黑的肤色,不多言语,肯埋头苦干,不服输,性格极其倔强,不听劝说,却只怕他小小的女儿。怕她早恋被人欺负,怕她日后事业不牢稳,怕她不会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可是那都是多么长远的事情,他怎么就看不到女儿的自闭、偏激、极端、暴躁,以及她的没有安全感和自卑。

我想要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和父母健康,他怎么就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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