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边上的痣和不拘言笑的表情让凌统看起来有些哀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是与人保持着距离。“公绩,就要起风了,外面寒冷切勿站得太久。”小乔递给他一件斗篷,关切的说道。
凌统会意的点点头,披上斗篷看着小乔,“请恕公绩多事,不过我很想知道小姐打算何时回去?”
小乔浅笑,“回去?公绩是指回哪儿?”虽然她知道凌统的意思,不过还是想装装糊涂。见他皱起眉头,小乔笑着摇摇头,“其实公绩还不是和我一样,都在逃避。”
凌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没想到他所认识的乔倩姑娘竟会变得如此陌生,还是……这本就是最真实的她。“小姐变得和以前很不同。”
“不同?有何不同?”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件新鲜事。
“以前……小姐说话不会如此直接,很多时候都是静静的待着,甚少表露自己的想法……这个和吴侯夫人很像。”凌统略有所思的说,“呃……不过你们本就是双生,像也是自然。只是……我感觉你们不但样貌像,就连行走,端坐……之类的都很相似。”
“……那是我刻意学姐姐的。”小乔叹口气说道。“姐姐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女子,所以无论做什么,我都模仿她……”
“是么……不过小姐现在的样子也很好啊。”凌统诚心的说着。在江东像她这样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面对如此繁琐的困难丝毫不气馁,自信坚强而勇敢。“看来就连大都督也小看了小姐。”
小乔掩面而笑,“公瑾他还当我是当年那个躲在姐姐身后的胆小鬼吧。”也许就是因为当时躲在了姐姐身后,所以才没有被看到。
“胆小鬼?小姐是指八年前的皖城之战吗?”。当时他还未被允许参战,只是依稀的记得父亲回来后向他提起。主公救了皖城一个大户人家,那家有一对女儿貌若天仙,而主公喜欢上了其中一个。最初在相貌上凌统根本分不清大乔和小乔谁对谁,直到大乔成为了吴侯夫人。
“是啊。事隔那么久我还清晰的记得当年的情景,除了害怕的躲在姐姐身后就什么都不会。我一直都是在姐姐的保护之下活着,从没有想过将来自己会如何。”想起往事,小乔不免有些难为情。
“保护之下呀……”和自己很相似……凌统自嘲的笑笑,“小姐如今已能独自走出来了。公绩没想到,小姐竟也有独当一面之时。”对于她的改变,他依然很钦佩。
听到他的称赞,小乔开心的笑着,“这全要感谢一位朋友。若不是她,我永远迈不出这一步。”
“朋友?是哪一位?”
“她自称诸葛孔明之妻妹。”小乔想了想说道,“不过依我看应该没那么简单。那种感觉很奇怪……她的想法,说话的方式都不似普通女子。”
“是否那年江夏使者?”
小乔点点头,“公绩还说不问世事?怎么会知道她的事?”这个凌统,为了甘宁的事和孙策闹别扭,成天躲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管。真是孩子气。
凌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此事大街小巷都在传,想不知道都难。那个叫岚的姑娘,可让郡主吃了苦头,不但对她服服帖帖还为此离家出走。可见她不是个一般人物。”表面上是在说孙仁,不过他同时也暗喻小乔。聪明如小乔当然听得出来,不过她不会让凌统轻易的抓到小辫子牵回江东去,于是继续装蒜。
前方的异动打断了两人的闲聊,看得到微微火光正朝着这边移动着。军营进入了警戒状态,只要是还能动的都安排了岗位。陆逊负责小乔等医疗人员的护卫,凌统则守在瞭望台上时刻注意对方的情况。
军营东边临江,平时取水都要前往江边。而当天亮时,他们发现无法再到江边取水。曹兵已经用杂木在江边围了一圈,不但遮挡住了视线还引起了一阵小小恐慌。现在曹兵有多少人,完全看不到,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时间渐渐过去,军营中的一些受伤士兵逐渐无法忍受压力,开始了哭喊。饮用水渐少让小乔开始焦急,没有干净的水很多伤兵的伤口都无法清洗。倘若贸然派人前去取水,很有可能遭到曹兵的伏击。正在权衡之际,曹兵竟然先发起了攻击。
陆逊带着亲兵围在军帐外把守,凌统和驻守的将领们领着能战斗的士兵奋力抵抗着入侵者。此时越来越不像是乱兵,而是有一定规模的部队,他们一阵接着一阵的攻势让凌统感到十分棘手。时不时有几个曹兵趁乱攻入军营内,分别被陆逊一一击毙,“凌将军,必须撤退,敌人太多了。”
凌统踢飞一个曹兵,对着陆逊喊道,“已经来不及了,再坚持一会儿!”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紧张的不得了。求援的信件如果没有送到,或是援军没有及时赶到,那么他们有可能全军覆没。现在不知道已经击退了几轮进攻了,凌统感觉到体力有些吃紧。只要再坚持一下,一下援军就来了。他心里不住的给自己打气。
铃……铃……
那是……凌统瞪大着眼睛,耳边响起的轻铃声让他绷紧了神经。对面的杂木丛顶上露出了船只的桅杆,砍杀声也跟着响起,不时的有几个曹兵跳出逃走。横在中间的木桩被移开,身穿土黄色铠甲的士兵冲了出来见到曹兵就砍。
本来还占着上风的曹兵有些莫名其妙,后路突然被切断而且不知哪路人马杀过来,只能十分被动的挥刀抵挡。
是江东的水军。当他看清站在前方的首领将军时完全呆住了。甘宁,那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杀父仇人。“嘿!公绩!发什么呆啊!”甘宁大刀一挥,一个正在接近凌统的曹兵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小心啊!”
没有惊喜,没有感激,凌统的眼中只有诧异和恨意。
不到一会儿甘宁的部队将曹兵击退,里里外外近百具曹兵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甘宁很是兴奋,一面指挥者士兵清理战场,一面伸着懒腰十分悠闲地模样。经过这一战伤兵又有增加,无奈小乔又忙着赶去处理。军帐里只有凌统和甘宁两人在休息。
“喂!我说,公绩,你有什么话就说。别老是瞪人。”甘宁忍不住拍着桌子说道。这小子,自己救了他,他没有一句感谢也就罢了,还一句话不说的老瞪着他,这让他很不舒服。
“……”凌统依然不说话。
甘宁冲上前,一手揪住他的前襟回瞪他,“有话就说!瞪什么瞪啊!”
凌统看了他一眼,猛然的双手扣住他的手臂对着就是一口。
“啊!疯子!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住口!”甘宁吃痛的大喊,他用力的甩动手臂想挣月兑,当他的目光触及凌统的眼睛时愣住了。
为什么会被你所救!为何会是你!凌统内心痛苦不堪。他想杀掉眼前这个杀父仇人,但是此人却是主公的得力战将。如果杀他就是对主公不忠,如果不杀他就是对父亲不孝。忠孝难两全,教他情何以堪。虽然强忍着,但眼泪还是不可避免的充盈着。直到嘴里感觉到了血腥,他才松口。看着衣服透过来的殷红,凌统转过头。
“气消了么?”甘宁一副满不在乎的说着,“你的求援信来的太急,如果通报边关再来救你们就太晚了。所以大都督叫我连夜走水路,不好意思啊,我这样的人救了你。不过你没必要觉得欠我人情,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多谢!”
“啥?”甘宁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只见凌统转身走出军帐根本不理他。“一定是听错了,唉,真麻烦,麻烦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