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杜梓扬似乎也没料到,这秦绾绣居然如此大胆,毫不避讳,脸上颜色由黑转红。开始时他手足无措的任由秦宛珂挽住他,走到一半,他终于恼羞成怒,忍无可忍地拨开秦宛珂的手,“我自己走,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哼哼,秦宛珂暗暗在心里发笑,小帅哥啊,看你才二十出头的样子,整天都把“体统”二字挂在嘴边,真没意思。无奈,这古人啊,就是规矩多多,秦宛珂悻悻地想。看来以后还得补补这古代的礼节,不然自己太过鹤立鸡群,也不是件好事。
杜梓扬心里有气,步伐迈起来走得飞快,而秦宛珂只得在后面亦步亦趋。哎呦,真要命,这身子骨弱得!
秦宛珂那个痛恨啊,既然上天给自己安排一次穿越,干嘛不像以前那正牌穿越那样,把自己的身体也穿了过来。要不就像白玫媚很是推崇的那种魂魄一穿就到了小婴儿的身体里,成长得快乐自在。
现在好穿不穿,在那种紧要时刻穿了来,替了人家大小姐,却享不到什么福,反而是在这副羸弱的身子骨里遭罪。秦绾绣,看在我替你受罪的份上,你也别怪我占了你身体了,我也不情愿啊。
有研究说呢,人的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比人的阅读速度或肢体活动速度快很多,当阅读和肢体活动速度跟不上大脑的运转时,大脑多余的时间就会用来开小差。
现在,秦宛珂就是这种状态,明明是要拼命跟上前面那人,但无奈腿脚生得纤细无力,速度当然就快不起来,所以她的脑子有很多时间给她胡思乱想。
终于忍不住,秦宛珂对着前面那飞快的身影大喊,“夫君,你等等我啊。”她嘴上喊得很客气而且显得很无助,但心里把这个妖孽男从头到脚都批评了一遍。
这侯爷府也是的,没事建那么大干嘛?不过,想到自己老爸的那布满整座山的宏伟别墅群,这侯爷有这样一座院子似乎也已经很低调了。
唉,以后不但得补习古代礼仪,还要锻炼这副身体,不然,说不定哪日就要一命呜呼,太对不起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了。不过,呵啊……呵啊……,呵啊……,宛珂喘着粗气,大脑出现瞬间短路,真受不了了,眼见身子就到往前倒。
“姑娘,你没事吧?”秦宛珂觉得有条手臂把自己给扶住,又听见一句很有磁性的问候在头顶响起,这声音洪厚却不带半点沙哑,清亮而沁人心扉。
宛珂连忙抬眼去看这声音的主人,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愣,这模样生得!皎若芙蓉,面若桃花,眉如弯月,眸若辰星,鼻子高挺灵秀,唇角微扬,一副出尘飘逸的世外仙子模样。
若不是见到他说话时明显起伏的喉结和听过他那撩人的声线,秦宛珂定会毫不犹豫地回一句,“多谢了,姑娘。”
幸好,幸好,她忙整理了下自己那一脸看得如痴如醉的神色,道一声:“多谢公子了。”
这人显然对自己的容貌有着异于常人的自信甚至是自恋的情结,所以毫不惊讶这初见的姑娘就对着这张脸沉溺其中,反而是惊讶眼前这姑娘竟能马上就镇定自若的举动,于是饶有兴味地打量起秦宛珂来。
只见这女子面容秀丽端庄,出水清莲般精致灵巧,柳眉春山含翠,杏眼秋水无尘,樱唇贝齿,身姿纤弱,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但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六岁却已作妇人打扮。
秦宛珂迎上了这种审视的目光,却也毫不慌张,毕竟她不是那种清纯得可以与人一见钟情的青涩年纪,她绝对不会单纯地被一副好的皮相所诱惑。
见这人在自己身边毫无离开的意思,忙开口说:“妾身刚才失礼了,妾身还须前去拜见侯爷,就不劳公子费心相送了。”
这美艳的男子却也轻笑着开了口,“原来是新少夫人,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就此别过,不过相见还有时,望少夫人不记在下此嫌。”
似乎,这人已然从秦宛珂的装扮和言辞中知道了她的身份,那种昭然的殷勤收敛了许多。深施一礼,径自退开。
杜梓扬走得很快,都穿过花园快到前堂了,却发现跟在后面的秦宛珂不知所踪,迫不得已,便又倒回去寻找。
结果他自己形单影只,却见到这边厢郎情妾意,眉目传情,还依依不舍。怒火突然就烧得旺起来,匆匆绕过百折千转的亭台、回廊,怨妇般地朝秦宛珂发狠骂起来:“你!你……不知廉耻。”似乎是愤怒中有点口不择言,酝酿出的竟是这样一句硬邦邦又无理无据的话。
秦宛珂听了就觉得好笑,这小妒夫也太爱吃醋了吧。那厮还没把你老婆怎样,不就是扶了一把,看多了几眼么?再外加多说了几句话好了,这也不至于构成你名义上的老婆和“廉耻”能扯上关系的罪名吧?
哼哼,真好笑了,什么思想啊?等我以后帮你洗洗脑,别被这封建的传统荼毒得人模鬼样的,看来教科书里说的封建社会人吃人还真不假。连这等小事情都上纲上线,帽子乱扣的,还让不让人活?
秦宛珂忍住取笑他的冲动,整理了一脸的笑意,回避了刚才发生的事,故作可怜地说:“夫君,你要是不回来找妾身,妾身真是不知如何是好……”说完,还一脸无辜的表情望着杜梓扬。
哼哼,看你要怎么发火,姑女乃女乃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小样的帅哥。她在心里笑得很有兴味。既然选择好好活着,还是给自己的生活添点乐趣才好。
杜梓扬被秦宛珂的笑容一噎,还真是不好再发作责骂,但又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他当然没把这新纳的妾放在眼里,不过,他有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让别人染指,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也不成。
本着这个信念,他早收了好几个通房丫头做侍妾,但那些收来了也就是放着而已。或者这样说,他其实还是满脑子幼稚的想法,好比他吃过一小口的饼,即便整块扔了,也不会留给一个需要这饼充饥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气得自己七窍生烟的女人,他却又无可奈何,脸上十分不好看。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终于行到了侯府的大堂。秦宛珂跟着杜梓扬由后院绕进来,暂时无缘得见那大堂正门的气势,这室内的陈设,却也足以让她心神为之一震。用富丽堂皇几个字也不足以形容这里的气派。
入门时那几乎与膝盖平齐的门槛不说,看大堂内正对门的两根粗壮的圆木雕刻梁柱,不需细看,就可辨出乃浮雕、圆雕、透雕等数种工艺融为一体,雕工浑厚苍劲,大气而不失细节。其上纹饰虽不是腾龙翔凤,却也是瑞兽乘云,豪情万千。
再往里看,见正堂上方第一进梁上悬有一边缘雕花漆金的玄色牌匾,上书有“松竹堂”几个鎏金大字,旁边似乎还阴刻着一列小字,应当为注解或者是书法主人的落款,不过那些字看得不太真切。
那几个大字气势如此磅礴,想必是这里的主人,也就是侯爷亲自书写的墨宝。
这玄色牌匾下,次级横梁上还挂有另一块暗金色木匾,上用墨色漆有“正心修身”四个大字。这牌匾下方挂有一幅苍松翠竹图,笔法工整细腻,而又恢宏豪迈,丝毫没有那种拘谨和落笔不定的感觉,似乎应该出自名家之手。
松竹图两旁,挂有一副对联,上联为:“瀚海清明接送往”,下联是“浩宇正气待迎来”。看这副对联,其上的字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俊逸笔法,行草的墨迹与这苍松翠竹图是相应成晖,相得益彰。
好气魄!秦宛珂不得不赞一句,敢用浩宇和瀚海,看来应是备受皇恩的一家,颇显富贵之气。这大堂果然是会客的地方,看来侯爷在正堂接见新儿媳,礼数也算够大了。
目光下移,见字画下方摆着几重案台,最里边的案台上,摆有两樽玉雕宝瓶,形制古朴,其一放有书画数卷,而另一瓶内,竟插了数根孔雀翎羽。看来主人家不仅崇尚文墨,也是追逐名利仕途的儒学信者。
这张案台的两旁,各放置一高脚几,上各呈有一造型虬劲的苍松盆景。几重案台中最外面的一张,应是主人待客时放置茶水和果品点心的,此刻,这案上正摆有喜饼和各式蜜饯和果品。
而案旁的尊位上,端正地坐了一须眉花白,但颇有威仪的半百老人,看来,应就是这里的主人侯爷了。案旁另一端主位却是虚席,想来侯爷的正夫人定已经魂归世外。
大堂内两边的坐席上,一边坐有数位雍容华贵的夫人,位位是姿容未衰,粉妆玉砌,锦衣裹身,珠翠玎珰;而另一边,则坐了对衣着贵气的年轻夫妇,还有一位十四五的姑娘。下面还有数席虚位。
在这些坐着的人周围,簇拥了一群群奴婢丫鬟,还有奉茶的丫头进进出出,衣裙飘飘,满室莺姿燕影,五彩华光,与这大堂的洪皓静气格格不入。
秦宛珂在进入这松竹堂时,便快速地把这些细节一览无余。她这种迅速从一个环境和陈设里审视出主人品位以及瞬息间察颜观色的能力,是在秦家这个复杂的环境里培养出来的。
和秦家交好的家族里,似乎就找不出那种纯粹的友谊,交情和相互利益总是成正比的。秦宛珂在这个侯爷家,只看了那几眼,也就读出了这种意味。
走到正堂中央,看来就应是要拜见各位大人了。果然见那杜梓扬朝主位恭恭敬敬地一俯身,说道:“梓扬拜见父亲。”说完给了秦宛珂一个眼神,宛珂会意,心想,在老人面前,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便盈盈地施了一礼,也不知这礼施得对不对:“儿媳拜见侯爷。”
其实,秦宛珂真拿不准这该怎么称呼,叫爹爹吧,好像过于亲热不合礼节,叫父亲,人家还不定承认,称公公,就怕人家这朝代只管太监叫公公。
想来想去,就只剩“侯爷”这个大家叫着都无伤大雅的称谓。唉,难啊,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停下来问问那个古板男,看看这新的公公应该怎么叫。
秦宛珂心里正打着突,谁知这侯爷,喜笑颜开地看着自己,好像吃了糖那样笑得开了花,一脸怕她吃了亏的神情,和声细语地说:“绾儿啊,你别见外,可不用客气,跟梓扬那小子一样,喊我爹就成。梓扬,你自小娇惯了些,可别亏待了绾儿,要叫她受了气,爹让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