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朗和林天福商量完关于廖辰德的事情后,离开了密室,他本打算悄悄回家看看就回代州刑牢的,却不想看到了正跪在院子里的杨延昭。杨延朗听林天福说过,代州刑牢两死一伤,潘美认为做这件事的是杨家人,爹调查后虽然已向潘美说明情况,但也知道了杨延昭曾偷偷去大牢看过他。延昭此时被罚跪在院中,怕是和此事月兑不了干系。院子里都是石子路,六弟腿上的伤还没好又跪在上面,虽然腰背挺得笔直,但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杨延朗心疼得恨不能直接飞过去扶延昭起来,可他又死死地控制住自己。自己曾经逼延昭吃毒药,让延昭带伤跪了一个多时辰,可自己的傻六弟从没怨过他,看到自己身陷牢狱,竟还想着以身相代。延朗紧紧地咬了咬下唇,狠狠心正准备转身离去,手腕却突然剧痛起来,杨延朗暗暗苦笑,手腕的旧疾在牢里就时不时的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疼,自己还曾后悔为何没带些乌头止痛,现在它来的更是变本加厉。
杨延昭听到从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惊讶地回头,果然看到四哥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杨延昭又惊又喜,“四哥……”激动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四哥身上的伤那么重,延昭想要站起来扶着延朗,却没料到自己也是个站不住的,身子一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延朗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轻斥道:“逞什么能?腿上的伤好些了吗?让四哥看看。”
延昭鼻头酸酸的,本是想扶着四哥的,却反被四哥扶住,四哥身上的伤比自己要重过百倍,他不管自己却反而来关心我,四哥,对不起,昭儿总是拖累你,低低地说道:“我没事,四哥,是谁把你劫走了?你别再回牢里了好吗?”。说着紧紧地抓住了四郎的胳膊,他怕四哥一转眼又离开自己回到那让四哥受尽苦楚的监牢,可延昭又突然想到四哥的胳膊怕是也有伤痕,慌忙松开,像做错事的小孩儿。
“谁让你起来的。”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兄弟俩的身后响起,杨业已站在了院中的回廊里,虽然话是对延昭说的,但眼睛却看着延朗,他之前就听延昭说过延朗在狱中受到的酷刑折磨,此时见儿子换了身深色的衣服,可有些地方颜色要比其它地方的深,杨业知道那是伤口裂开,有血渗了出来,两道剑眉不由得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对不起,六郎没有听您的话,请爹重责。”杨延昭复又跪在地上,见爹担忧地看着四哥,爹也许能阻止四哥回牢里,清澈的双眸满是希望,说道,“四哥在牢里受尽酷刑,求求爹别再让四哥回牢里了,若是代国公非要杨家个交代,就说是六郎……”
“杨延昭,你也要逼我承认那些信是我写的吗?”。杨延朗冷冷地打断了杨延昭的话,冰冷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说完也不看六郎,双膝跪在了地上,“爹,延朗这就回牢里去。”重重地叩首后站起身正要离去,突听见杨业喊道:“站住,跟我回屋。”
杨延朗停住脚步,躬身说道:“劫牢的事情四郎以后会向爹说明,可是今天四郎得回去了,请爹恕罪。”
不等杨业有什么反应,杨延朗已转身,杨业忽然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杨延朗的手腕,“没有我的命令,你今天休想离开家。”杨业被延朗的几句话激得火大,这两天事情我当然要问,可现在最想了解的是你的伤。
杨延朗愣住,他不敢挣开杨业的手,只能用语言坚持着自己的思想,“代国公怕是还在等着孩儿,请爹先让四郎给代国公个交代,回来再……”
杨业捏着四郎的手腕才知道四郎的身子有多么虚弱,没工夫再与四郎磨蹭,伸手点了四郎的昏睡穴,彻底打断了四郎的话。
跪在一旁的杨延昭不得杨业的命令不敢再随意起身,见四哥晕倒在爹的怀里,虽然知道是爹点了四哥的穴道,但还是很担心,“爹,六郎去请大夫吧,回来孩儿愿加倍受罚。”
杨业点点头,抱着杨延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把杨延朗放到床上,就听到了敲门声和一个女子的声音:“杨伯父,让侄女看看四哥的伤吧。”
这声音……杨业惊讶地几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云歆、无心,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来的正是神医罗宇承的女儿罗云歆和他的徒弟廖无心,罗云歆担心延朗的伤,边走边说道:“我和无心哥今天刚到代州,在门口碰到了六弟,听六弟说四哥受了很重地刑伤。”罗云歆伸出纤纤玉指搭在杨延朗的脉搏上,凝神诊断了片刻后,对杨延昭说道,“六弟,帮我把四哥的衣服解下来,我想看看他的伤。”
廖无心急急地挤了过来,说道:“我和延昭弄就行了,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
罗云歆淡淡地道:“无妨,身为医者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无心,我写个药方,你去煎药。”
“我,可是……”廖无心支支吾吾地不情愿。
罗云歆很快写好了药方,交给无心,“快去,四哥的伤不能再耽搁了。”
无心看看罗云歆,又看看杨延朗,虽然不愿,但也忧心延朗的伤,只好拿着药方走了。
这边杨业和杨延昭已解开了杨延朗的衣服。杨业虽然知道延朗伤得不轻,可当他看到延朗的伤口时,心还是狠狠地痛了下。在战场上不论身受什么严重的伤都能稳稳握枪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好狠的心,他们竟然对四郎用了这么重的酷刑,早知道是这样,爹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你跟他们走的。一双虎目含着热泪,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手紧紧地握着延朗的手,不肯松开。
杨延昭攥着拳,指甲把手掌掐得流出了血也不自知,喃喃道:“四哥……我去拿伤药……”转身离开的瞬间,一滴泪洒落在衣襟。
罗云歆端来热水,低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延朗的伤口,眼中的泪水却在不知不觉的滴落。
处理完杨延朗的伤口,扶他吃完廖无心煎好的药后,杨业说道:“云歆、无心、延昭,你们也忙了半天,都回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四郎。”
“爹,让我也守着四哥吧。”杨延昭恳求道。
“伯父,我略通医术,让我留下照顾四哥吧。”罗云歆看着昏迷不醒地四哥,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开。
“我也留下!”无心也急忙说道。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你们都走吧。”杨业轻轻地说道,可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伤感。
虽然延昭他们都想留下来,但在这个时候不愿违背杨业,几个人相互看看,出了房门,却都没有走远,而是守在了门口。
杨业为杨延朗盖好被子,轻轻地抚模着他的脸,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自己的孩子了,三年五年?或是更久?四郎,你都已经伤成这样了,想的却是要及时回到牢里以及向自己解释劫狱的事,你难道认为爹会冷血至此,看到你伤成这样都不会难过,不会心痛,还会让你再回牢里受那苦刑的折磨吗。可是,杨业啊杨业,这种局面的不正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他们按照你给他们规定的人生轨道走着,可你却从未想过这条路是不是他们愿意走的,是否过得快乐,你只理所应当的认为做你杨业的儿子就应该如此,这对他们又是否公平,可他们却没有一句怨言。
杨业霍然站起身,取下挂在床头的云诺短剑,云歆说你失血过多,血气不足,就让爹的血来弥补吧,杨业走到桌前用云诺划破自己的手腕,血顺着手腕一滴滴落在桌子上的茶杯里,盛满一杯后,杨业也不处理自己的伤口,把这杯血喂延朗喝了下去,喝完后再制一杯,反反复复多次,伤口不流血了,就再划开,直到头晕的快撑不住时才罢手。杨业把云诺短剑和杯子清洗干净放回原位后,坐回到延朗的床边,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