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八,大雪
建康城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雪雾中,天地间尽是苍茫,远处的山峰望过去肃静而圣洁,江面上也隐隐地升起了薄雾,衬得整个建康城如梦如幻,安静而祥和。
东井大街
黑色大门上的兽面衔环白虎铜片随着楠木大门缓缓转动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为这个寂静的早晨带来了一丝异动,不一会儿,就从门内传来了急冲冲的脚步声,以及人们小声交谈的声音。
云风月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锦缎梨面厚底鞋也渐渐透进去一些凉意,云风月拢了拢身上的鹤氅,鹤氅上雪白的狐毛又贴近了颈脖几分。
“小姐,再忍忍,等会儿就到马车上了。”翠花也搓了搓手,让身上暖和起来。
云风月向上望了望天,立马就有雪花落到脸上,变成一股湿意:“现在就这么冷,若是等会儿雪停了,雪化了,可怎么办?”
翠花也抖着紫红的嘴唇道:“这化雪可不就是冷。婢子小的时候,每次下雪都不乐意出门的,实在是冷透了。而且听婢子的娘亲说,这下一场雪,外面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冻死了!”
“你这个小妮子倒是学会忧国忧民了!”云风月感叹了下,又笑道,“不过我倒是听娘亲说,每年这个时候都找不见你,原来是冷得躲懒去了?”
“小姐取笑我。婢子虽然怕冷,但是跟着其他姐妹们一起去打打雪球也是挺有意思的,这个时候婢子倒是不怕冷得。”翠花挺了挺她“瘦瘦”的胸脯。
云风月倒是理解她,便道:“去了宫里回来后,小姐我放你一天假,你可以好好去玩。”
“谢谢小姐。”翠花弯腰回道。
走在前面的曲流觞回过头来道:“你们主仆俩先别说了,先上车吧。”
云风月快走了几步,走到曲流觞跟前道:“娘亲,那我先走了,你们别担心。”
曲流觞脸上的沉重如阴霾一样黑压压地刻画在脸上,此时也不由地退去了几分道:“我怎能不担心?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娘亲,谢公公传话过来就让我一人前往,你怎么能去呢?”云风月握着曲流觞冰冷的手,有些心疼道。
“咳,那里要小心啊。少说少错,多做多错,不管什么事,命最重要啊,不要和人硬碰硬的啊。”曲流觞的秀眉拢在一起,仿若有化解不开的愁绪。
“娘亲,我知道的。反正皇上有什么事,我先应下就是了,到时候再想对策。”这是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的对策。
曲流觞似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也忘记该说什么了,只能愣愣地看着女儿,云风月只得把曲流觞塞到云之崖地怀里:“爹爹,娘亲,那我先走了。”提起裙摆,就着翠花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一排痕迹,云风月坐进马车,就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温暖,马车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云风月褪上的鹤氅,把衣服交给翠花。
翠花似是看出了云风月的心情不怎么好,几番动了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有什么话就说。”云风月怎么感觉不出旁边的动静?
“婢子就是想说,婢子长这么大了还没进过皇宫呢。”
“那里面倒是花团锦簇,全越国的富贵都在那里了,你别看着我们云府多的是奇珍异宝,可是这在皇族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单说这珠宝吧,鲛人泪、夜明珠的在皇家根本不算什么,她们那里还有很多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山川之精英、乾坤之瑞气呢。”云风月没见过皇家到底如何,这话也只是哄着翠花玩的,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吧。而且说到底,皇宫并不是一个女子的好去处,很多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比不得自己一身的幸福那么重要,所以云风月对这些东西也提不起兴致来。
她现在很紧张,非常紧张,刚才的那些镇定都是骗人的,她就是那种越是紧张,脸上就越没有表情,外人看上去就很淡定的人。前身第一次进皇宫时,觉得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代讲究人人平等,而且在电视上看领导看多了就没觉得怎么样!可云风月此时很想爆粗口,现代的总统之类的和皇帝有很大的区别好不好,面对能生杀予夺的皇帝,能平静下来的是神人!她现在才开始呢,还没见到呢!
云风月镇了镇心神,使劲拽着手中的链子。
马车停了下来,云风月听到粗哑的喊声:“请云小姐下车。”
披上鹤氅,整了整衣裳,云风月才步履纤纤地从马车上下来,此时一扇巨大的朱红色大门赫然在目。她躬了躬身道:“劳烦公公了。”
谢公公笑着道:“皇上已等候多时了,云小姐,这边请。”宫门旁边立了一顶小轿子,云风月知道这是皇上对她的重视,便欣然接受了,毕竟在雪中走路还是很不好受的。
轿子摇摇晃晃,云风月在思忖着自己待会儿见到皇上该怎么应答,其实她觉得皇上作为一个父亲是极为不待见她,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儿子跟人家共妻,而作为一个皇帝,皇上又不得不礼遇云风月,毕竟云风月以前的功劳都是有目共睹,有案可循的,不过她结合了书上,皇上和三皇子的斗争,又觉得皇上也不会为难她,因为皇上原本中意的便是太子,可惜后来太子落败了,故事的结局便是三皇子当上了皇帝。
那皇上当初没有反对三皇子提亲,是不是就是制衡的原因?因为祁大将军和三皇子都要娶前身,所以两人关系就会变差,然后削弱三皇子的实力?
云风月在她的脑子都要想炸了的时候,轿子终于不晃了。
除了轿子,云风月就紧跟着谢公公往前走,目不斜视。
跨过门槛,里面温暖如春,只见案桌旁有一中年人正在写字。
云风月低下头,很是顺从地跪了下去,当真正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云风月才发现自己的内心真的是平淡无波的,也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了,便道:“臣女叩见皇上。”云之崖虽是一介商人,但是也领了个闲差,这里并没有什么官不得通商的规定,所以云风月称臣女也是可以的。
“起磕吧。”皇上停下笔,见云风月低着脑袋,笑道,“往常你不是大胆得很,怎么今日这么规矩?”
云风月才自知表错了情,前身跟皇上交谈向来胆大无比,什么都敢说,不过皇上倒是没怎么介意。
只云风月无法如此:“以往是臣女僭越了,皇上不计较是皇上的宽容,臣女却不能不知礼。前些日子,臣女的娘亲已经教训过臣女了,所以臣女决定痛改前非。也望皇上宽恕臣女以往的失礼之处。”
“这话倒是稀罕,”皇上的目光在云风月身上扫射了一圈,“如此也好,你懂得礼数,那就好办多了。”
云风月知他话中意思,道:“臣女感激不尽。”
“先别忙着谢朕,朕也有件事情要求你。”皇上稳稳地坐在楠木雕花椅子上。
“臣女惶恐,皇上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莫说求不求的。”云风月强装镇定,真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啊,幸好不到皇家来,若是以后都要这样说话,她没被别人害死,都要自己累死。
“你可听见三皇子和祁大将军的事儿了?”
“回皇上的话,臣女略有耳闻。只是三皇子和祁大将军已经许久没给臣女写信了,外面多是以讹传讹的,臣女怕上了奸人的当,便也到处打探消息,可是每处都有不同的说法,臣女也甚为苦恼。”
“三皇子和祁大将军的确身陷囹圄,需要你的帮忙,朕才特招你进宫的。”
“那三皇子他们还好吗?”。云风月一脸急切,“臣女也是想去的,可是臣女担心凭臣女一人之力无法助三皇子等人月兑困。”
“哦?”皇上疑问的语气传来,云风月只觉得头皮发紧,便道:“臣女只是想能够带些能人异士过去,即使臣女无法,但是人多力量大,想出办法的机率就会大一些。”
皇上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云风月,半响忽而笑了起来:“朕想你想错了,朕和三皇子的意思并非让你上战场,只是想让你出使鲁国,说服鲁国的国君派兵援助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