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行人便走到晚上。秋夜里是有些微凉的。几只栖在树上的寒鸦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远处移动的灯火,不时地用乌黑的喙去理上的毛,地上的虫鸣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只剩下扑簌的、略带冷意的风缓缓荡过山林,潜入灯火之中。
谢清灵协助龙傲哲打理好一切之后,便飞身落到离营地不远处的一颗古松上坐着。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又将长绫缠住两棵结实的树干。一个旋身便躺在长绫上,还悠哉游哉地裹上被子。
押送这么多粮草可不能大意行事,她除了部署之外还要亲自守护,不然有个闪失,她可赔大了。灵动的双眸睁了许久才慢慢泛起睡意,不经意间闭了下去,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漂荡在树林中。
龙傲哲却难以入眠,翻来覆去仍睡不着。只得起身穿好衣物。现在已是子时三刻,她会在做甚?
想到她在路上表现出来的才能,龙傲哲刹时冷下眼来,迈出去的脚步又折了回来。他得好好部署一下下一步计划了。
自手中抽出一张纸条,招来帐中的信鸽将其绑好。掳掳鸽子的毛,那鸽子便趁夜飞了出去。灵儿,我们之间,定是不能有所隔阖的,不然,你定是最后后悔的那一个。
丑时睡醒的谢清灵却无端打了个寒颤,只道是自己这身体虚得紧。连忙收回长绫,踏风回到帐蓬内打坐运功。由于过于专注,连夜然何时爬出衣袖的都不知道。
夜然从帐后爬出营地,来到一个寂缪偏僻之处。蛇身就地盘起,缓缓褪去蛇皮。一阵紫雾过后,一个紫发微卷,面如刀削,着紫黑色衣袍的俊美男子赧然出现在黑色的树林中。
“蝮津,那法僧是何来历?他怎会一眼识破我的真实身份?”丹凤眼斜着向身旁问道,幻蛇魔界中除了蛇皇蛇后,以及诸位长老外是无人知晓他来到人界的事的,这凡界中人更不用说了。
树叶中抖然间现出一个身穿黑色衣物的中年人,看着夜然恭敬且惊喜:“大护法,你能凝成人形了?蝮津在此恭喜大护法!”
夜然却一脸邪笑,淡红的嘴唇微启:“蝮津,你言之过早了。怎么,我不在幻蛇的这数千年里,难道你忘记了么?”
蝮津惶恐道:“属下不敢。惠海的来历属下已经查了数天了,但是他的来历却是一个迷。即便是隐世寺,在有人在那里居住之前,也是已有的,不知道它在那里存在多少年了。”
夜然沉思下来,许久后,“既是如此,你接着去调查罢。有什么重要的事,随时用千里传音告诉本护法就好。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你也不要在此多做停留,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好了。”一阵紫雾过后,凭空消失在蝮津的面前。蝮津又恢复原身,钻进树林中去了。
这一夜倒也平安无事。虽然爹爹告诉过她西南之路上有匪徒,但奇怪的是这一路行来竟没碰上个流匪。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还得费力。龙傲哲也不似刚来的时候粘她,这也让她省了不少气力。一行人等在行走近一个月后才进入西南旱境。
一进入西南安景城,谢清灵只觉喘不过气来。放眼望去,空中像有灼烧的热气一样不停地抖动,原本有河流经过的桥下此时只剩下少许的浑水缓慢流着,似是下一分钟便会消失不见。河边的柳树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迎着热风在空中飘摇。泊在浅滩上的竹筏也因失去主人的掌舵也随意的散在岸边,有的甚至嵌在泥沙中。
“四皇子,我们便从这里分开罢。”谢清灵看到这萧条景象,鼻子微微酸痛起来。
“灵儿,这不好罢?再说临行之前世叔婶已要我好好照顾你,且这西南干旱已久,城中定是少不了市井狂徒。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掸掸身上粘上的少许灰尘,龙傲哲关心道。
“那我们各带一些人,分开做赈灾工作罢。晚上在宿营地汇和可好?”声音透出肯定出来,眼神也露出万分干劲,想要马上投入工作中。
“那好罢,有什么事你可要记得来找我,不能一个人自己扛着,知道么?”龙傲哲怎会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势在必得?回想以前他们见面的种种,也不好再勉强她,只能随她而去。但保护她的人是不可或缺的,又从将士中挑出数个功夫较好的跟在她后面。
看着走远的背影,才吩咐后面的人:“你等只需这般做…”吩咐过后,才又再一旁看着忙禄的众人。
相比之下,谢清灵却要忙得多了。与龙傲哲分开独行之后,她便率领那些押运粮食的士兵来到一个空旷的广场之上。
城中许多平民百姓听闻有人送粮草来给他们时,纷纷带着木盆布袋来到谢清灵等人旁边。谢清灵大概的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后,便开始让士兵以一定的分配量分配给那些百姓米粮面粉。除此之外,还适当的给予他们一定的银两,以确保他们能在下一季作物成熟之前有保障的生活支配用金。
其中她也了解到安景城中一些基本情况。原来,安景地靠白阳河。多少年来城中一切水源都来自白阳河,河水也一直碧水长流,凡是路过此河的人都会为其美丽景色陶醉,流连忘返。过往商船也络绎不绝,为安景提供了水上便利的商机,。许多家中拥有部分资产的船主纷纷投资在这条河上,这让安景曾一度成为西南一方的河上之城
安景城数年来也风调雨顺,子民安居乐业。但今年由于白阳河的水流量突然减到往年的三分之一,河中原来可以泊船的地方目及之处只有大量形状各异的白石。这还不够,若如往年一样,城周种谷物的田地需要的水都是靠引进白阳河的水。
本来不用掘水沟便可任河水从一些天然沟壑流进田中。今年伊始,百姓见河流减流吃紧,各家各户纷纷开沟拓壑,但那河水却似疯了一般减少。到了三月份末尾,竟然全数断流。许多人都携着家眷逃往那些未被旱灾蔓延的省份,只留下一部分人在城中。
安景城的旱灾与其它几个城池相比还不算是最差的,处于代国边境的苏繁州是西南旱灾最严重的。现在安景城中的人大部分人都是从那里过来的,其中有的人正打算逃往京城。
“爷爷,这么严重的旱灾,那些为官的人不管么?”谢清灵问向一个拿了米粮便要走的老翁。
那老翁看上去大概有六十来岁,一看问他的是个小姑娘,抖动着花白的胡须:“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自白阳河水量减少开始,县老爷便带领着城中年轻力壮的人去挖掘蓄水的水池,也率人去探新水源。说是为了防止百姓的用水不够。五月中的时候确实也下过几场大雨,水池也灌满了水。但这仅仅够人喝啊,粮食的就别提了。这不,城外的田地里现在只有枯了的谷物了,哪里还有一株可以收成的稻子啊?唉,这可叫人怎么活啊?”
谢清灵脸色凝重起来,自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到老翁手里:“爷爷,这些银两你且拿去用罢。你们放心罢,此次圣上将这事儿交与四皇子和我来办,我们定会尽全力帮你们的。相信不久后流离失所的同胞他们会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的。”
老翁打量着谢清灵,许久才道:“你是谁家的女娃?不是和你父母来的么?”
“爷爷,不管我是哪家的孩子。总之,我是受圣命前来帮助大家,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顿了顿,又笑着:“爷爷,想必你也是在这里生活多年的人了罢?”
“我这辈子都扎根在这里了。小姑娘,这有什么问题么?”老翁奇怪道,她是要自己这老头子做什么事么?
“那可真是太好了!爷爷,你能帮我个忙么?”对于这里她是初来乍到,地形可算作完全不知,如果有人能做个向导的话,做起事来也方便些。
“您只要告知我安景城外村镇数量,及其受灾的地方便可,其它的就交与我来做罢。”谢清灵微喜道,如此一来赈灾也要相对轻松多了。
“那好罢。反正我也是老骨头一把了,帮帮小姑娘你这点儿忙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完便与谢清灵介绍安景城周围的情况。谢清灵仔细的听着,将手上的工作交与华飞雪,不时地问着西南这一带的人数、受灾程度、部分水源等各种问题。
到了傍晚十分,才大致将预定捐给安景城内的粮食银两分发完。看着一个个领好东西转身返家的百姓,谢清灵却愈发的笑不出来,不知道白辰那边的情况如何了。看来,要让四阁暗中进行已布置好的任务了。
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快得让人抓不住。“飞雪,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收拾好东西,去四皇子那儿与他会和。”
华飞雪领命,便过去与处于忙禄状态中的士兵叙说。众人这才想起忙了一天,也觉得有些累了,连忙七手八脚的收拾起东西来。谢清灵与华飞雪主仆二人也加入忙活的行列。士兵们见谢清灵也过来帮忙,连忙阻止她。其中一个士兵抬手道:“谢小姐,你也忙了一天了。快歇着去罢。这里有我等人忙就行了。”
哪曾想谢清灵毫不在意地摆手:“你们做得比我多,想来是比我更累的。我也帮你们,好让这些事赶快结束,你们也可以早点回去吃饭的。”说话间,东西已收拾得差不多了。赶车的士兵一跃便到了车上,众士兵也准备返回。
谢清灵看着弄好的东西,向在前面的将军道:“罗将军,你带他们先回去罢。记得要让士兵们用好完餐,明天我们可能不在这里捐粮了。还有,我也不回去吃饭了。你与四皇子这样说,顺便让他先用晚膳罢。营地早已选好,你们只需晚上加紧巡逻,且不可让有心之人进入。如若有事,放出通知用的信号,我定会及时回来的。”
罗东源奇怪的看着谢清灵,又吩咐那些整装待出发的士兵:“你们先走罢,我随后就来。”
众人一听将军发号施令,便有序地跟在移动的车辄后面,渐行渐远。
“谢小姐,你可是有要事在身?东源不才,能否帮到谢小姐?”罗东源好心道。虽然他比谢清灵大了许多,但还是很配服她。刚开始听到负责救灾的是她和四皇子时,自己还笑了一番,四皇子乃天之骄子,早晚要出去历炼一番的。她一个十岁不到的娇小女娃,跟着来这儿做甚?只怕是来玩了罢?
但路上她的所做所为却是让他佩服得紧,现在她要延迟回营,难不成是有事要办?
“罗将军不必如此,我只是要去拜访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而已,你先回去罢。”我要去县衙,你去凑何热闹?
罗东源看她脸色微敛,忙道:“既是如此,我便先回去罢。谢小姐也别在外面呆太久,我们刚来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心中却暗道她虽慈悲心肠,可这脾气着实怪异了些。
“这我知道的,你快回去罢。飞雪,我们走。”谢清灵唤过华飞雪,二人隐身进入街道深处。
罗东源最后看了一下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自叹不如,何时才能助灵主一臂之力呢?
“柯明,灵主叫你如何,你便如何罢。毕竟,灵主她的实力及才智不是你我等人能叵测的。你只尽你本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