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夜一直认为,大漠中最美的时刻便是日落刹那江山不若三千弦5章节。
霞光万丈而瞬间被吞入黑暗,巨大的落差与壮烈绝美令人慨叹,每每看见总要对夏倾鸾唏嘘一番。
只是,她根本不曾回应。
最后一次带她去看日落时,那身曾让江山撼动、武林波澜四起的淡漠身影已无法走动,弥夜抱着她,静静坐在沙丘上直到深夜。
共度时光,恰是一年整。
一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江山更迭,皇权易主,江湖沉浸于最黑暗的屠戮与杀伐中,唯有远离烽火硝烟的此处无纷乱无恩怨,只剩冷清石室里无声相伴。
一年,他渐渐习惯叫她丫头而非晴烟,渐渐明白许多菜并不是她所喜欢的,而是当年如玉仙临世的女子最爱,渐渐从她的呓语和断续呢喃中知道了远在万里之外的那个人,韦墨焰。
江湖霸主吗?确是人中之龙,天之骄子,难怪可以手掌乾坤脚踏,皱眉便是山河动荡,冷笑便是生灵涂炭。
没想到她尽负倾心的竟然是那样一个染满罪孽的修罗战神。
“丫头,一年了,你还是执拗非要回去?你看那颗星所示命轨,它正渐渐月兑离湮灭的宿命重归明亮,你可以活下去的,为什么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指着西南苍穹一点黯淡星芒,弥夜有些疲惫。怀中许久不曾说过话的女子眼神麻木,瘦骨嶙峋的背靠在他胸膛颇不舒服。
夏倾鸾并没有绝食,她一直努力逼自己活下去,然而,越来越差的精神状态让她无法咽下任何食物,这几日竟是连水都喝不下几口了。曾经她钟情一人独自行走的无忧无虑,不必担心被谁背叛,不必因为与谁分别撕心裂肺,如果不是韦墨焰的出现,她会化身冷漠杀手永远永远没有弱点地活下去。
因为他的存在,她不再无懈可击,满身满心都刻满畏惧和担忧,背负所有。
“究竟你有多在乎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忍不住,弥夜还是开了口,本来他是不想提起那个人的。
苍白近乎惨白的枯槁容颜漫上一丝莫名笑意,努力动了动手指,正触到腕上赤鸾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五章人如棋子梦如真章节。
他说那道疤像只鸾鸟,像她一样,而后他在自己腕上刺下墨染凤凰,不言不语,默默地告诉她那份感情的深远、不可逆改。
在他眼中,她是夏倾鸾,不是怀揣玄机的月老徒弟,也不是绝色名妓的女儿,更不是用来争霸江山的一枚棋子。
那些过往她以前从未深思熟虑,而今想来,两人磕磕绊绊携手两年之久,有过冷眼对峙,也有过刀剑相向,更有过相爱相杀,看起来总不像能够相守一生的人。可就是这样两个人彼此许诺今世不离,生则并肩,死则同眠,绝无毁弃,将自己生命与活于人世的意义烙印在对方掌心。
爱到极致酷烈,所以才残忍纠缠。
苍凉的笑颜让弥夜心凉如水,他明白,自己终究不是夏倾鸾的归宿,哪怕能给她生机的人只有他。
轻吻在月华下悄无声息,她发鬓的柔和,眉间的气息,所有一切都让他好奇而贪恋,与传承自别人记忆中那个温柔静美的女子大不相同。他是弥夜,而给他有关阮晴烟记忆的人,是伊图。
他们,不同。
“丫头……”
无生无死,无悲无喜,夏倾鸾木然感受来自既不陌生也不熟悉的男人紧紧拥抱,透过浅色发丝看向高悬明月,一丝一缕,好像有些阴云缠绕在那里。
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失去,支撑她活着的唯有再见那人一面的执念。
这些都看在那双清澈的碧色眼眸中。
“我本以为你会忘了他,哪怕只是一点点动摇,那样我便可以占据一角慢慢走进你的宿命中。可是就像伊图对我说过的,命运之轨并不容易改变,即便你的主命星并没有湮灭,与他的距离却从未更改。”抚着嶙峋脊背,弥夜微微心疼,这一年眼看她憔悴枯槁下去,已经几次忍不住想要放手,而这次,他终于下定决心。
“带着异梦石回去见他我给你半年时间,在你的命轨彻底被他吞没之前回来,一切还可以挽回。”他知道夏倾鸾最后的愿望是什么,既不愿眼睁睁见她被韦墨焰过于狂烈的光芒毁掉,也不愿她郁郁寡欢一步步将自己推向死亡,那么只有一个办法。
揽着无力的肩膀,弥夜眼中罕见地黯然:“丫头,你不是想要为他铸剑吗?拿着异梦石去南疆,火神教圣坛是唯一能炼化异梦石的地方,等铸好了剑交给他然后立刻回来……再陪我十年,十年之后,当你的命星与他距离再大些时,我会不惜一切为你们改变命轨。到时要去要留尽随你意,我绝不插手。”
虚弱身躯剧烈一颤,弥夜知道,她,终于又活了。
从漠北回来后,韦墨焰如变了个人似的,再不提四处寻找夏倾鸾之事,反倒是比以前更加严酷地血洗敢于挑战破月阁的一切势力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五章人如棋子梦如真章节。
阁中子弟都道是阁主死了心放弃那段本就不被看好的姻缘,唯有紫袖愈发担忧。
因为看他太久太久,所以没有人比紫袖更了解他的心思,一系列变化并非他斩断情丝的证明,正相反,他这是真的陷入魔障再不回头了。那些过度的血腥将会把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杀戮之神,或者魔,如果真的有神存在,那么他一定身负着足以令他魂飞魄散的巨大天谴。
在他脚下堆积的尸骨高高耸起,正是踏着这些尸骨他才一步步走上顶点,冷眼看这世间爱恨恩怨,嗔痴贪念,为了那个消失不见的女子血洗河山,一念成魔。
红弦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那谁来拯救他,从魔障之中?
唯一能解除他魔障的人是红弦,而不是她。
“从今天开始,任何人,不许再提夏倾鸾这个名字。”
那日他登阁垂首,目光清冷,风华绝世背后掩不住一身戾气,将有关红弦,有关夏倾鸾,有关他素年深爱的一切统统抹杀。
不这么做,他无法活下去。
那一刻从不怨恨于人的紫袖颇有些怪师父不近人情,好好的一对儿人中龙凤竟是被逼着两散,天下江山所浸染杀戮皆因此而起,便连着韦墨焰这一生也都毁了。
可是怪又有何用?既已发生,无可改变。
望一眼冷漠玄衣如铁,忍不住肺腑又是一阵剧痛。她的病再拖不下去,怕是大限之日将近,该还命于天了。
“墨焰……”
倒下前,那袭总是温柔笑着的堇色身影轻唤,而议事堂中那人并未抬头,终究是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