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事进展,辰砂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
并不是说夜阑军在对战中实力不足,而是因为最令人恐惧的苍绝冥灵们没有出现,没人知道那些可怕的怪物在哪里,是不是正躲在阴暗的角落中狞笑着,等待给予夜阑军致命一击。
不,不对,是给予他致命一击。
两次篡位夺权,若说大逆不道,他自称第二便无人能认第一;为了青葙他又两次大开杀戒,使得生灵涂炭,怨声载道,此番更是施用禁术连累苍绝满城沦为鬼域。
被忠于臻皇的大臣怒骂时他曾冷笑道,别跟我提三尺神明,若苍天有眼,早该降下天谴罚我于阿鼻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自己背负了多少怨恨与诅咒,他还是很清楚的。
“这几日连败敌军数里,眼看就要攻进苍绝城了,怎么反而如此低沉?”华丽温暖的帅帐中,一杯温酒递于他手上。
渐入深秋,夜寒风冷,每晚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她精心准备的几碟小菜,半壶清酒。
“对战半月却不见苍绝鬼军,总觉得不详。”
鬼神之事她原本不信,到了这里依旧无法想象冥灵组成的军队会是何样,或许只是民怨下的流言也未可知。
“来便来,不来便不来,胡思乱想徒给自己压力。”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白凰衣又添了一杯。
“有备无患,毕竟是些怪物。”辰砂略略皱眉,拉过白衣黑发素颜似雪的女子倚在自己肩头——都是习惯了的动作,总也改不掉,“就怕他们暗中出手,防不胜防,届时你的安全也难以保障。”
这几天他似乎变了个人,不再冷冷排斥她的存在,除了心平气和与她交谈外偶尔也会有些亲昵表现,不过都是无心之举,浅尝辄止。或许是好的开端也说不定,白凰衣顺着他,懒得考虑更多。
月悬西江,皎洁倒影如素练千尺,江边火光点点炊烟袅袅,明烛暖帐中得一人相依相偎,此情此景何等赏心悦目,不羡孤仙。
可惜历来好景不常在,片刻宁静未完,辰砂忽然推开白凰衣重拾长剑直插入脚下土地,一蓬发着腐臭的黑红血雾喷出,溅落在他朱色裾角。这一刹的惊魂未定,帐中变化陡生,接连几处地面砂土翻动,无数腐尸肢体从中伸出,四面八方传来凄厉鬼嚎。
“出去!”拉过惊恐的白凰衣,辰砂足下发力跃到帐外。
然而,外面亦是一片混乱。
皓皓月光不是何时变得血红诡异,弥漫在夜阑军中的腐臭味道与浓重雾气吓煞了铁骨铮铮的男儿们,竟然忘记反抗纷纷愣在原地。
那是何等惊骇之景啊,遍地腐肢张牙舞爪,阴风阵阵冻结五脏,比起尸横遍野血流漂橹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砂一口凉气倒吸:“苍绝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