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几许 第二十五章 东窗

作者 :

胭脂台内丝竹声声,香薰缭绕,搀扶着莟妃进去,恍然间觉得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般,透不过气来,飘射过来多种复杂目光,或妒忌,或羡慕,或惊艳,或痴恋……

王易王公公见我们进殿,赶忙着甩了拂尘,上前打千请安,莟妃与我微微示意,便随着王易在右手边第二桌坐了。

第一桌上首自是弈灏与皇后的位子,太后坐于弈灏左侧,依例正品大妆,着藕荷色龙凤纹的袍子正襟危坐,发髻梳的纹丝不乱,光洁额头之上,配以累丝攒金丝九凤含珠镶血色拇指大小玛瑙坠子礼冠,端庄大气。太后慈眉善目,许是保养得宜的缘故,比我想象中要年轻许多。太后下首是慧太妃,年龄稍长于太后,为敬萱长公主之母,敬萱长公主坐于慧太妃对面,皇后下首,于仁通初年嫁与皇后之长兄周瑞宏为妻。慧太妃身侧为祥太妃与馨太妃。首桌还坐了漓王爷与漓王妃,睿薇公主,以及皆独身一人尚未娶亲的琪王爷与暻王爷二人,还有年纪尚幼的敬怡翁主。

我所在的这桌属我位份最低,莟妃端坐上首,棠昭仪与倩昭媛在身侧相伴,依例这右手边第二桌应是正三品主子方能坐的位置,原是不该我坐的,王易悄声告诉我,是弈灏念我怀有龙嗣,特意吩咐留的位子,我抬首望去,刚好见弈灏举杯示意与我,我执起琉璃盏,嘴角含笑,微抿了一小口,放下杯盏的刹那,忽觉一股冷风,瞥眼向侧掠过,韵荣华使劲儿的绞着手中簇新的竹新绿帕子,仰首便把一杯浓烈的汾酒饮尽。我摇首未语,正对上敏俢仪冷漠目光,细细观察于她,温和沉默的性子,与静贵嫔的清高孤僻不同,她的眼神晶亮,总隐隐的透着股寒意,似暗夜中的野猫一般,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会何时扑上来,抓伤你!

不过片刻,敏俢仪斟满一盏竹叶青,举杯冲向莟妃道“臣妾预祝莟妃娘娘喜得麟儿,为皇家开枝散叶!”谁知莟妃并未应声,只愣愣地看着我这个方向,我欲向身后望去,转念间,赶忙端起身旁琉璃盏,起身遮住莟妃视线,高声笑道“莟妃姐姐,这是怎么了,这样盯着瑶儿看,莫不是怪瑶儿不给姐姐敬酒了吗?”。说罢,撇袖恭祝道“瑶儿也预祝姐姐,平安生产,早得龙嗣!”莟妃此时方才回过神来,拢了拢肩上披帛,微笑道“谢谢两位妹妹了!”

我缓步行至莟妃身旁,接过身旁宫女的雕龙白玉壶,小心的替莟妃斟酒,边悄声耳语道“姐姐,可要控制些情绪,那么多人都在盯着你呢!”

莟妃垂首未语,我归了座位,便从棠昭仪起,依次敬酒,席上终显欢乐喜庆气氛,觥筹交错间,更见莟妃落寞……

一桌敬下来,虽饮得是果酒,也终是有些薄醉,迷糊间方见莟妃的位置空了,我不敢声张,悄声问陈云,莟妃去向。陈云一直忙着看顾我,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所以并未注意莟妃姐姐的离席。被我问及,才发现莟妃早已出了胭脂台。

我担心的厉害,小心望向身后将军席,一个寒颤惊得我登时便清醒了,那里也空了一个位置……

我急忙起身,以手抚额,微笑道“还真是不胜酒力,才吃了这些酒,就醉了,各位姐姐容妹妹出去醒醒酒吧!”

说罢,由陈云搀扶着,脚步虚浮,盘旋而行,出得胭脂台,似吃醉酒般高声吩咐陈云道“这裙摆都湿了酒,赶忙着回宫拿身换洗衣物!”随即悄声吩咐陈云四下寻找莟妃,我进得旁边暖阁休息,随意换过一身衣衫,撑开暖阁镂空刻四君子紫檀吊窗,深吸一口气,雪后的殿宇间,空气本应纯净无垢,但夹杂了些许烟花火药的味道。不知是吃了酒的缘故,还是日子特别,这一刻突然很想念父母亲,因着我的得宠,他们搬入京诚,可习惯京诚的繁华,家中少了我一人,不知妹妹现在可懂些事理,是否知道承欢膝下,哄父母亲开心……不觉间,泪水拂面,怎么也擦拭不净……

忽听得胭脂台内吵闹,依稀听得韵荣华娇声道“嫔妾亲见,蔚将军才出得殿门,莟妃便紧随其后出去了,这会子功夫莟妃刚回来,蔚将军便进殿了,这仅仅是巧合吗?再说原本蔚将军与莟妃就是旧识!”

我气得登时跺脚,心道:韵荣华果真是个难缠之人,无事还要生非,何况今日……蹙眉间,瞥见水中神色,除夕之夜,并无月光,只是宫灯盏盏,影影绰绰,一片水波荡漾,心一横……

胭脂台内,仍一片吵闹,倩昭媛性子急,为和韵荣华争辩,险些快动起手来,莟妃挺着肚子,抚着腰身,只在猩红毛毯上跪着,一语不发。蔚詺海紧抿着唇,怒视韵荣华。棠昭仪隔着重重人群,眼见我模样,厉声喊道“瑶儿!”

登时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浑身湿透,裙摆边还有碎裂冰碴,发髻散乱,几缕发丝黏在脸上,已经结了细细碎碎的冰,面色青紫,一个劲的打着寒颤,芸舒在后面跟着跑进来,赶忙拿一大红斗篷将我裹住,哭的声嘶力竭的,我推开她,踉跄的向弈灏走去,弈灏见状,早已大步行来,将我裹在怀里,一边喊着“太医,快传太医!”

我颤抖着手指向蔚詺海,断断续续道“蔚将军……救了我……”又指向莟妃道“莟妃姐姐……来……”还未说完便“咳咳”的咳嗽不止。芸舒在旁哭着道“我家小主刚刚吃醉了酒,吩咐陈云回宫拿换洗衣物,奴婢拿衣物回来的时候便见小主溺水了,幸好蔚将军经过,救了我家小主,恰逢莟妃娘娘出来醒酒,见我家小主这般模样,匆忙回胭脂台禀报圣上,奴婢私心想着莟妃娘娘怀着身孕,身子臃肿,行动不便,便托蔚将军前来禀报,不想一会子的功夫便听得这边喧哗,有个宫人路过,说是有人说莟妃与蔚将军私通,我家小主着急,身子还湿着,便冒着寒风就这么过来了,若是伤着龙嗣,可如何是好啊!”说罢已经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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