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涧内,更漏滴答!
突闻得王易在暖阁外小声的唤着“皇上”,眼见弈灏睡得正沉,不忍唤醒他,披了素锦长衫出得帐内。昨日里弈灏晚间吩咐了要歇在水云涧,谁知批奏章晚了些,子时方才到了,我心知这个时辰,弈灏一般就直接在乾元殿的偏殿歇了,现下能过来,定是王易的功劳,瞥眼看向偌菀,偌菀会意,取了一血红玛瑙镯子塞进王易袖摆里。
轻裹罗衫,微拢长发,搭了芸舒的手,出得暖阁,正见王易在殿外侍候,我赶忙虚扶他道“劳烦王公公了!”边说着边撸了臂上景泰蓝鎏金雕玉兰的臂钏放进他宽大粗糙的掌心,王易推月兑道“不敢受小主的礼,昨日偌菀姑娘就给奴才一个圆润透亮的玛瑙镯子,奴才还想私下里还给小主呢!”
我抿了一缕碎发至耳后道“王公公客气了,王公公私下里一直很照顾我,只可惜王公公总在皇上身边侍候,始终不得闲,瑶儿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您,不过一两件物拾,哪里表的了瑶儿的感激之心!”
王公公听得我如此说,便不再推月兑,甩了拂尘,塞进袖中,沉声道“滢小主真心待皇上好,老奴自然会多加看顾小主,老奴眼看着皇上长大,皇上心中看重谁,心里还是有些算盘的!”
我挑眉微笑,心道王易服侍两朝皇帝,是最会揣度人心的,此人的作用不可轻视。
我吩咐了芸舒上了盏茶,轻声道“不过才三更天,不知王公公有何事,非要惊动圣上,您老也知道,皇上子时方才睡下,一会子四更天便要去上朝了!”
王易向我行了两步,靠近道“不是老奴不懂规矩,实在是此事不知如何是好,这才不得不惊动圣上!”
我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因着这段日子殚精竭虑的小心应对,肺火有些大,总觉得干渴,问道“不知公公可否告知瑶儿,让瑶儿心里也有个盘算!”
王易踌躇的搓着两手,喃喃道“这个……”
我瞥眼见他如此模样,将茶盏放于小几之上,欲起身道“既然如此,瑶儿也不为难公公了,只是……公公也知道,皇上睡眠不足,总要发些脾气的,虽不会糊涂到非要斩了谁,但打几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易见我如此,赶忙搀扶我坐回紫檀木八宝椅上,蹙眉道“唉,滢小主,您这不是难为老奴吗?老奴也是知道皇上的这个习惯,才不敢直接去帐外唤了!”
说完,在殿内来回走了几步,我撇他一眼,随意的喝着茶,见他依旧踌躇,只得小声道“瑶儿怎敢为难王公公呢,这样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瞅着皇上快到上朝时辰,若是回禀的晚了,皇上也没时间处理了,既然公公不好回话,又不能跟瑶儿说,那瑶儿便帮王公公将皇上唤起来好了,是打是罚都由瑶儿替您担着,您老就放心吧!”
边说着,边头也不回的朝暖阁去了,王易不敢耽搁,赶忙着随身进殿。缓步行至榻前,弈灏依然睡着,许是真的很累了,我这番行动都未惊动他,眼见其酣睡模样,一时很是不忍,回身看一眼王易,王易眼巴巴的望着我,我只得轻轻推着弈灏,小声唤着“弈郎,弈郎……”
不过推了几下,弈灏朦胧中睁开眼,见王易在侧,又闭了眼睛,叹口气,旋即起身道“这么快就到上朝的时辰了,朕觉得才躺下而已!”边说着,掀了金色绣满园芙蓉图的锦被,打着哈欠起身,伸了双臂,令王易更衣。
我心疼的接过龙袍,小心的扣着蟠龙金丝纽扣,轻声道“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是王公公有要紧的事要回,瑶儿私心想着事有轻重缓急,本想问问王公公是何事焦急至此,不想王公公避讳着嫔妾,嫔妾不好回话,只得唤弈郎起身了,想来定是朝堂政务,一刻耽误不得!”
弈灏听及此,也不整理衣物,只扯了王易近身,焦急道“可是前方战事有误?”
王易被弈灏扯着脖领子,那么大的年纪,一时憋涨了脸,我赶忙阻道“弈郎莫急,待王公公好好回话!”
弈灏这才松手,回身在榻上坐了,厉声道“速回!”
王易扯了扯领子,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回禀皇上,不是前朝政务,是……是……”边说着,边抬首看我,我会意,向弈灏款款福身道“嫔妾去给皇上准备些清淡的早膳!”
弈灏自从除夕家宴,知我因龙嗣而不久于人世,对我甚是爱怜,此刻老大不忍,轻拉我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道“既不是朝堂政务,你在旁也无碍的!”说罢,瞥一眼王易道“讲!”
王易见弈灏如此,不敢再拖拉,直愣愣的回道“敏修仪在紫璃宫里捉了一个宫女,查出有人要在敏修仪的膳食中下毒,后来对那宫女用刑,招出是颜良娣指使的,敏修仪请皇后娘娘做主,打发了颜良娣,皇后娘娘说因妒毒杀正三品以上娘娘,实属罪无可恕,但念其服侍皇上还算尽心尽力,便留个全尸,命颜府领回去,不想颜良娣死都不肯饮毒酒,还言之凿凿的说是皇后娘娘吩咐她这么做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奴才不敢惊动太后,只得来请皇上做主!”
我听着这番言论,心内发笑,终还是迎来了这一天,这个敏修仪果真不简单,只是这颜良娣也太过单纯了,以为这样就可以跟皇后拴在一根线上,共存亡吗?真天真!
心内虽如此想,面上却惊恐道“怎会如此呢,皇后姐姐宽厚,断不会下此毒手的,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心知弈灏待皇后并无甚感情,但是如今弈灏仍需周家势力稳固江山,一时不会废了她,又念及我终是与皇后“结拜”过的,该走的过场定要走的。因而扯着弈灏的衣袖道“弈郎还是去看看吧,这番周折若是处理不善,皇后姐姐与敏姐姐定会有嫌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