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医始终不辩白，眼见着进殿的侍卫将其抻扯的朝服不整，而他紧闭了唇就是不说话。我在殿外终是忍不住，冲进去，瞥了顾太医一眼，跪地沉声道“皇上，莟妃不孕，是因为我在顾太医的方子里，下了活血化瘀的红花！”
我并未抬头，眼睛死盯着光洁的四方地砖，隐约间可看到弈灏与我的影子交集在一起，在殿内明烛的照耀下，闪闪烁烁。
弈灏似乎突然间换了脾性，只冷言冷语道“滢嫔，你说的可是实情？你要知道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我抿着嘴，深吸一口气，平静道“聂院正，您在太医院任职多年，该知道，顾太医在莟妃产后所下的方子，虽可致常人于死地，但是按医理来看，对于莟妃当时的情况而言，却是以毒攻毒，保其性命的唯一方法！”
太医院正听得我此言，早已吓得一头冷汗，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可这会子弈灏正在气头上，躺在暖阁内的是弈灏最宠爱的妃子，此刻弈灏如何处置他只在一念之间，太医院正只迟疑道“这个……”
弈灏瞥了聂院正一眼，厉声道“院正，滢嫔说的可是实情？”话语简短，却有着强大的威慑力，院正的汗水如注，瞬间便流落下来。
院正登时叩首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敢撒谎，滢嫔所言，确是有一定的道理，微臣刚刚进殿之时，只翻阅了文案，见那方子奇怪，便回禀了来，并不知红花一事，想来若是滢嫔小主当真在莟妃产后虚弱之时下了红花，必会导致莟妃不孕！”
弈灏听及此，缓步向我行来，用拇指与食指捏起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首面对于他，那情景像极了我与他初见的情形，只是这时候的弈灏，眼底深深的怒意像要将我侵噬一般的寒冷，他一字一句道“你为何这么做，你不是向来与清儿交好吗？怎得在清儿最难过的时候，毒害她！”每说一字，他都多用力一分，不过一句话的时间，我的下颚已然麻木。
心底似被什么东西揪着，盯着弈灏的眼睛，那里写满了对我的恨意，以及对莟妃的心疼，我似赌气般，硬撑着道“因为弈郎宠爱莟妃多过与我，我们都怀有身孕，弈郎的眼里却从来看不到我！”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殿内回想，我并未用手护住，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紧紧抿着唇，颈间似被人扼住一般，硬生生的堵了，用力咬了唇，生怕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弈郎用手指着我，怒声道“你是因着什么得宠的，自身不知道吗？若不是清儿的举荐，你以为朕会宠幸你吗？若不是莟妃，你能短时间从更衣升至嫔位？原以为你善良体贴，是清儿的好姐妹，才一并宠着你，惯着你，不想你竟是如此蛇蝎心肠，难为清儿这般待你！”
听着这番话，我只愣愣的盯着地砖不语，泪终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眼间闪过重重画面，那一桌莲花宴，绣着寒梅的绯色纱衣，为我所建的胭脂台，听闻我“有孕”时的惊喜，弈郎与瑶儿……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影，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宠爱，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不，应该说他心里从来都没我，甚至眼里的也不是，我不过是一个附属品，像莟妃身边的小猫，小狗般，他对我的喜欢与宠溺，不过是为了见到莟妃的笑靥……
我不再说话，只静静的跪在地上，耳中早已听不到他还在大殿之上怒吼着什么，脑中不断的在浮现过往种种……
不知何时，身旁站了两个侍卫，一把便要将我拉起，我这才回过神来，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开来，微笑着看向弈灏，倔强的含着泪道“皇上是要赐嫔妾一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
弈灏在一瞬间震怒，一把扯过我，大声道“你就这么一心想赴死吗？”。
我紧盯着他，用尽力气扯起嘴角，道“是啊，皇上想如何处置嫔妾？”
弈灏松开我，胸口急剧起伏，眼底怒意渐浓。我只静静的微笑着，我想这会是我一生中最美的笑容，从今后再也不会有了。弈灏一个眼神示意间，两侍卫重新拽了我的两臂，我似木偶般任他们提拉着，再也不多言，鼻尖泛起浓浓的酸意，想来此刻鼻头已然熟透了吧，那样就不够美了，所以用力吸了鼻翼。正瞥见顾太医依旧在堂下跪着，紧紧盯着我，那眼神里透着一丝懊恼与一份不舍，他的眼神间存在的融融暖意，使得我的眼中又氤氲起来，只撇过头，不想他见到我如今的狼狈样子。
闭目间，侍卫的拉扯却停了下来，疑惑的抬眼望去，皇后身着百鸟朝凤大红宫装，立于我的身前，拂袖间，两旁侍卫便退立一旁。皇后亲切的拉了我的手，在我的不解中，向弈灏走去。
弈灏见皇后拉着我又回到他身边，不禁怒极，拂袖背过身道“怎么？皇后如今比朕的权利还大，竟然抗旨不成？”
皇后向王易摆手示意，王易心领神会的一甩拂尘，殿内的一众人等便被打发了下去。一瞬间感受到背后有灼热的温度，只是此刻却融化不得心内的冰冷。王易并未将我也打发出去，茗熙宫的大殿内空旷的紧，四个暖炉分角而立，有袅袅的轻烟飘荡，不知是殿宇太高的缘故，还是殿内的人过少，总觉得冰冷的刺骨。
皇后安慰一般拍了拍我的手，转到弈灏身旁，福身道“臣妾叩见皇上！”
弈灏挑了眉道“皇后眼里还有朕吗？”。
皇后也不起身，只半蹲着身子,柔声道“皇上稍安勿躁，还请听臣妾一言，莫要错怪了臣妾……与滢嫔！”
我听得此言，登时愣住，一时顾不得面上火辣的疼痛，只疑惑的望向皇后。
弈灏也是一惊，瞥了我一眼，看向皇后道“错怪滢嫔是何意？朕可没有严刑逼供于她，朕连想都没想到过是她，是她自身跑来承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