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山村小学，在公社发电站停止供电，二十二点钟熄灯之后，离家远住校的学生们，上完晚自习，临睡前，喜欢在用木头捆绑的上下铺上打闹一阵，床会规律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静谧的后半夜，才会听到孩子们轻微的呼吸声。
李栀阅完学生的作业，备好第二天要讲述的课程，这时已经是夜里二十三点多了，她走到学生们宿舍门前，听着安静的宿舍，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学生们已经熟睡。
她脚步轻轻地走到操场，月亮悄悄藏进厚厚的云层里，山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蛐蛐不甘心地继续在石头缝里鸣叫，火车长鸣一声呼啸而过，带来的山风使附近的树叶哗哗作响，惊扰远处农民看家土狗狂犬一阵，安静的夜顿时吵闹一番，不一会儿又安静起来。
她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尤其是静谧的夜，今夜忙完工作，忽然想出来走走。
顺着熟悉的路走到学校操场一角的石凳上，那一抹思念从心头掠过，她开始独自闷闷地对着天空发呆。
等俊贺毕业，还有屈指可数的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漫长的等待，莫名的担忧，比自己小一岁的他，怎么看都像个大男孩，他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轻易地答应跟她订婚，是不是像带上紧箍咒一样，也很难说，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纷扰在心中。
遥远的诚市里，他是否还在明亮的阅览室夜读？
发电机停止吵闹后，有时，她会重新点燃煤油灯，照着他来信的清秀字体，练上很多遍，直到觉得接近一样，很困很累了，才肯倒下睡觉。
字迹工整，楷书一样的书稿凝聚着他的许多心血，见到书稿，如见其人。
心里明白学习任务重又要替她抄资料的他，付出的可是别人的双倍努力，不知道他累不累？
每月月初寄生活费给他，三十元钱，十斤粮票，虽然不多，却是她的一片心意。
她先参加工作，就应该供他读书。
这件每月必做的事，到邮局办妥，她才会安心地回到校园。
满天星光的夜晚，妙趣环生地映射独自轻歌曼舞的身影，月光下拉长后更显柔美，毫无缺憾地绽放出迷人的魅力。
一只美丽的白天鹅翩翩起舞，时而力道轻柔地旋转，时而蹒跚迈步学走路，脚尖如蜻蜓点水般，凝聚动态美于一身，舞姿轻盈，自信中充满青春活力，山月影融为一体，活月兑月兑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她的舞姿野性中带着柔美，独特而新颖，不由得感叹山野中也有如此美丽的舞者。
放假留校的机会，不是每个学生都有的，他成绩优异，博得老师的信任，才被留下了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邀请她来到校园陪他。
接到信后，她开心了好几天呢。
牵手的感觉真好！迷醉中夹杂着羞涩，从一条街穿梭到另外一条街道，李栀抿嘴偷着乐。
真希望那一夜脚下的路没有尽头。
柔和的双排灯照射在柏油大马路上，照的天空如同白昼，夜景迷人的带着莫名诱惑，心开始悸动。
这次有机会聚在一起，她要问个明白，他的同班女孩暗恋他，闹得她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藏不住心思的单纯女孩，忍不住问：“那个女生好像对你有意思。”
“谁啊？”他好像不知道她在说谁。
“跟我住在一块的那个女孩啊。”她轻声说。
“你别多心，我们只是普通同学，不用管她，我俩在一起，不许谈别人。”他拉紧她的手放在胸口说。
“叫我姐，我有话对你说。”
“不叫，你是我媳妇，我要叫你媳妇！”
“没结婚前，不许叫，听到没有？”
“你咋啦？怎么觉得怪怪的。”
“没咋，如果有女生喜欢上你，一定要告诉我哦！”李栀看似平静地说。
“姐，你替我想得真好啊？看样子，我得好好谢谢你，亲口告诉我哪个女生喜欢我咯！”王俊贺挖苦地说了一句，然后用脚猛地踢开脚下的石头子，一路低头不语，他总是这样话语不多，皱着眉低着头只顾想心事。
他突然走的很快，不再理她。
李栀猜测可能是自己刚刚说错话，惹他生气了。
她不再说一句话，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无声无息，各自想着心事。
不论怎么说，毕业后一定给她应有的承诺，把她娶回家。
沉思良久后，他慎重地说：“李栀，耐心等我几年，我会努力学习，顺利毕业后，参加工作能挣工资了，一定回去娶你！”
“你好好念书，我已经开始挣工资，每月给你寄三十元钱，十斤粮票，供你上学！”
他突然转过身，几步跑到她跟前，在粉女敕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脸蛋上印着红红的唇印。
“不知羞！我打你。”被偷袭，她脸色绯红。
“嘻嘻~~有人上当了吧，胡思乱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看你以后还敢胡思乱想不？”他大笑着一边说一边快步跑掉。
“等等我！”李栀在后面追赶着大声说。
王俊贺停下脚步，回过身拉紧她的手。
“快点过来吧！我带你去我们学校操场玩一会，要不然回宿舍后，我又见不到你了。”
等会回去，她又该和那个叫周钰的女生住在一起。
操场边一排整齐的白杨树下，双杠、单杠、高低杠，应有尽有，整整齐齐排放在空旷寂静的操场一侧。
他们模索着找准方位，走过去。
开课时有教室的灯光照着，非常明亮，学校放假后黑暗许多。
此时，只有附近高处宿舍楼，散落零星灯光照明，显得很黑，眼睛非得过几分钟后，才逐渐适应这里的夜色。
“我们坐这里吧！来，我扶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来吧！我没那么娇弱，我上高中时，可是班上的体育尖子，每次翻双杠都是优秀或满分十分呢，现在在学校兼任体育老师，你还怕我上不去？”
“你真行啊！记得那时你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兼班长。”她当时可是学校出了名的泼辣。
他们分头抓住一组较低的双杠一侧，轻松地跳上去脚尖倒勾着，并排紧挨着坐在一起。
“今晚的星星真多。”他仰着头望着繁星满天的天空，感叹的说。
“没有月亮的夜晚，能看见星星，月亮出来，就看不清那么多了，我在家乡时常一个人看。”
“有没有想我？”
“嗯，想。”她的脸上火飘火燎，似乎脸色已经红到耳根。
“来，把手给我。”她温柔地笑笑，把手伸过去。
他搂紧她的肩膀，把她的手拉到胸口，眼睛深情地注视着她，闪着既单纯又充满诱惑迷人的光。
“以后不许胡思乱想，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听到没有？”她乌黑的眼睛深情地注视着他那张俊秀的脸庞，眼睛眨都不眨，然后点点头。
“你和我订婚了，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胡思乱想。”
“嗯。”
“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那个地方吗？”。
“你好坏！”
“你也一样坏！”
“你才坏！”两个人在双杠上猫打仗，你刨我一下，我掐你一下。
李栀泥鳅一样滑溜，跳着滑落地上。
“记得那天我们都没有穿衣服，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的，哈哈哈”
想起耍尿泥巴开始，就在一起，她开心地笑起来。
那天同样一丝不挂，因为天气炎热，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炙烤着河沟的石头滚烫，他们在河沟的水里，清清凉凉，一泡就是几个小时，下午，日落西山后，同样挺着南瓜肚，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妞妞，你看你那里比我少了个蛋蛋。”
他回头瞅瞅妞妞，看出来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宝林子，没有啊，我哪有啊？嗯，就是。”她先瞅瞅他，然后再瞅瞅自己，果然是这样。
“可能是刚刚在河里被鱼儿吃掉了吧。”宝林子偏着脑袋极认真地说。
“没有，你看没有流血哦！”
“肯定吃掉了，你就是少了个蛋蛋。”
“哇，呜呜”妞妞吓得哭起来。
后来懂事了，想起这件事，他们就会大笑不止。
“我给你跳段芭蕾舞吧！”
她跳下双杠后，跑向操场空地。
“什么时候学会的？”
“暂时保密！看完再告诉你。”
她双脚立地，一只脚轻轻点地，像初学起飞的白天鹅，轻盈起舞，飘渺的舞姿在夜色中旋转，时而脚步轻盈，时而跳跃飞腾。
“跳的真美！像只白天鹅。”他傻傻看着她，如痴如醉。
“这回知道我一个人的时候，在干什么了吧？夜色中跳舞，很有感觉是吧？”
她脚尖踮起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一起在校园操场里旋舞起来
章秋，到了北京，上完音乐学院，签约到一家经纪公司，事业有了起色，经纪人替他安排好行程，这次可以顺道回家乡看望父母，看看好朋友，看看她
人未到县城，海报贴得满大街都是。
“章秋，要回来了？”李岚看着海报上熟悉的面孔，高兴地告诉母亲。
“妈，章秋有出息了。”
“这孩子真是争气！走，我们全家都过去观看他的演唱会。”
“妈。我去买票！”李岚转身跑出去，身影消失在巷子里。
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好不容易挤到跟前，票已经售完。
她只好托熟人，走后门弄到四张票。
回到家里，远远就嚷嚷：“妈，我买到票了。”
“买到就好，你弟弟正闹着要去买票呢！”
“姐是章秋哥哥的演唱会吧？”
“嗯，是他的演唱会！”李岚几年没有见到他，他竟然变得这么优秀，比当年红遍山城的自己名气还要大，一定好好给他捧场。
李岚从文博出事后，生病好后，剧团的角色有了新人顶替，她只好呆在剧团打杂，不在戏台唱戏，看来是清闲多了。
山里人出个优秀儿子，那可不得了啦。
平时不沾亲带故的，纷纷前来攀亲带故，七大姑八大姨坐满一屋子，说来粘粘喜气。
章秋母亲喜出望外，按耐不住内心的骄傲，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子，整个公社短短时间，没有人不知晓，上门提亲的更是踢破门槛。
周边邻居时常一伙一行跑到她家来打纸牌，顺便到她家里来坐坐，拉拉家常，好像自己脸上也贴了金一样，只要跟章秋家的人在一起说句话，身份就会变得不一样。
王思柔的男人，矮子何大顺跑来凑热闹，打完牌借机会寻思着去找跑回家的老婆。
他手抄在衣袖里，蜷缩着脊背，走近王俊贺家，看见王思柔给公社的领导做完晚饭回来，屋里亮着灯。
趴在土墙纸糊的窗户上，手伸进嘴里添了点口水，捅破窗户纸，悄悄瞅着王思柔，那美少妇撩人心扉的身影，剪掉发髻，她比以前更加美丽。
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娶到天仙一样的媳妇，却被自己打跑，那个后悔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何大顺始终不敢进去，兜里揣着做小生意挣来的小钱儿，卷了个圆卷从捅破的窗户纸里丢进去。
“外面是谁？”王思柔听见声响，走过去拾起来一看，是一卷钱。
门吱的一声开了，她左瞅瞅又瞅瞅，除了风声外，外面并无人影。
何大顺快步跑到暗处，躲藏起来，至始至终不敢露面，等到王思柔重新关上房门，他才跑到窗户前，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屋子里，王思柔的父母正在里面唠嗑：“思柔回来多久了？”
“半年了。”
“哎－－当初真不该把她嫁给何大顺，落得今天的结局，她托儿带母的，今后怎么办哟！”
“原来在公社里当过民兵连长的刘振杰来提亲，你说咱们到底答应不答应？人家现在可是县里武装部部长呢。”
“亏人家不嫌弃，明天好好跟思柔讲讲。”
何大顺在外面急得直搓手，恨不得冲进去和老丈人理论.
好个刘振杰！以前的事情还没有跟他清算呢，又在那里瞎掺和.
他m的,小心哪天把他太监了，他还不知道为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