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西尔可不管自己的反常举动在城主府上下掀起了多大的波浪,由始至终,他的全身心只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怎样通过日常饮食来调养洛缇斯的身体。
虽然屡次检查都证明少年的健康状况的确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完全恢复,但那天他昏迷的样子却始终在撒西尔眼前挥之不去。为了杜绝此类事件的再度发生,天才医生运用自己的全部智慧,制定了一个专门针对洛缇斯的“人体改造计划”。其内容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以拉斐特家族代代相传改变体质的秘方为基础,结合洛缇斯的身体情况与自己的相关研究,让少年脆弱的身体得以承受来自体内外的能量冲击。
事实上,“人体改造计划”原本是撒西尔为自己准备的。与外界不同,拉斐特家族之内的人提及这位百年难见的天才时,第一个想到的并非他那缜密的思维或是高超的医术,而是他在剑术上的惊人天赋。这一点,即使是身为当代剑圣的洛斯特城主也不及他。
因此,从三岁到十岁,他都在族人的热切期待中度过。直至开始学习凝结剑气的时候,事情才有了变化——撒西尔的身体对能量的承受力远远低于正常人。这意味着两点:第一,他没法将体内的能量转换为剑气,如果强行转换,轻者全身经脉尽断,成为废人,重者当场毙命;第二,一旦遭遇剑气冲击,他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致命伤。当改变体质的秘方在他身上也不起作用时,族人带着深深的遗憾放弃了对未来剑圣的培养。
众人放弃撒西尔,而撒西尔却没有放弃自己。怀着“靠人不如靠己”的念头,他一头扎进了浩瀚的医书里,寻找改变自己的希望。然而多年以后,当医术大成的他终于触及了那曾经无比遥远的希望时,却发现物是人非,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一心想成为剑圣的孩子了——他习惯了周围神出鬼没的暗卫,更习惯了以人畜无害的假面、算无遗策的头脑、布局精巧的机关与防不胜防的毒药来保证自己的安全。力敌不如智取,这是他如今的信条。
撒西尔舍弃了成为剑圣的希望,将收集多年的珍贵药材束之高阁。那时,他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动用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关于这个计划,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实验对象本身和美少年的另一位饲养者费迪亚。原因很简单,改造体质所需要的药材大多是万金难求的重宝,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小瓶施了时间魔法的龙血,而后者是他从历代医圣放置药材的仓库中找到的。由于时间过于久远,族中无人知晓这一至宝的存在,若非撒西尔将族中保存了数千年的典籍几乎读了个遍,恐怕到拉斐特家族毁灭的那一天,龙血也未必能重见天日。
可想而知,如果让人知道这所有的珍贵药材竟然只是为了给一个身份诡异的少年改善体质的话,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远的姑且不提,至少剑圣大人是绝对会被气得冲过来一剑劈了这个不肖子的。
而不告诉洛缇斯,是怕他心里有顾虑,毕竟他们才刚认识,换成自己,肯定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被人灌进一堆莫名其妙的药。退一步说,就算相信对方是出于好意,也不代表自己愿意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更何况,即使有偿还人情的觉悟,也不是每个人都想改变自己的,他自身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所以撒西尔很清楚,纵使他的所作所为最终会让洛缇斯得益,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一切只是出于他的任性,如此而已。
至于费迪亚么,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凡是对洛缇斯有好处的事情,自己的这位好朋友是绝对不会反对的。只不过,改造体质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困难重重,除了拉斐特家族的直系血脉之外,旁人对其知之甚少。如果不是撒西尔十几年间一直致力于该研究的话,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会赞成如此冒险的计划。所以,为了免去费迪亚的叨唠,未来的医圣大人毫不犹豫地剥夺了好友的知情权。
即使再有把握的事情,放到洛缇斯的身上,还是会让撒西尔有点不安。在几种用药方案之间权衡许久后,他终于决定采取最稳妥的方式,将药按每天服用的分量分成七份,每一份皆是之前那份的两倍,以便能让少年脆弱的身体逐渐适应,免得药效过猛反而伤了身。
这些天,每到中午,撒西尔就提着自己亲手熬成的药膳来到边防军的营地。而今天正是洛缇斯服药后的第七天,也是最关键的一天。为此,少城主一大早便在药房里捣腾,临近中午,才提着清香四溢的药粥,乐颠颠地出了门。
眼瞅着计划就要大功告成,多日的辛劳终于有了回报,撒西尔的心情那是非一般的好啊,连带着看街上来往的路人甲乙丙都顺眼了不少,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保护洛缇斯远比自己成为剑圣要重要得多。可想而知,当他满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走到营地门口,却不期然听见边防军士兵们的污言秽语时,内心会有多么愤怒——他和费迪亚珍视的人,他和费迪亚都不忍亵渎的人,怎容这群卑贱的蝼蚁如此侮辱!他们该死,统统都要死!
浓重的杀意从撒西尔的心底翻腾而上,在他周围形成若有若无的杀气。而此时,因杀意而激荡的能量却在他的体内急速流窜,转眼间就达到了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千钧一发的时刻,暗卫乔恩冲了出来,大喊一声:“少主小心,别把药粥弄洒了!”
撒西尔自己不提药膳的事,并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至少对于从小跟随在他身边的乔恩来说,少主是不应该有隐私的,因为一旦主人有了隐私,就代表他这个暗卫失职了。这一点,撒西尔本人同样清楚,只不过暗卫都是发过血誓的人,不存在背叛的可能,所以他就干脆忽略不计了。危机之时,乔恩赌的正是撒西尔对那少年的重视,他深信自己的话必然会将主人从失控边缘拉回来。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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