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契神 第三十七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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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意识里抱着此番念头的费迪亚,一心一意地盘算着进京之后要如何安顿洛缇斯,又该如何同祖父禀告一切。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剑圣大人突如其来的一个决定,彻底打碎了他的美好幻想——就算当事人不介意,但那个新上任的师父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着刚到手的徒弟啥都没学,就拍拍跟别人走了。其实,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啊。

费迪亚拖了又拖,最终拖到最后期限临近,这才心不甘请不愿地定下了启程的日期。

临行之前,他拉着洛缇斯的手,先是千叮万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接着又循循诱导:“阿洛,明年来帝都吧,春天的时候,正好是帝国学院三年一次的招生季。虽然现在你有埃文叔叔教授剑艺,这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不过,进入帝国学院可以接触到许多不同的人与事,对于扩大眼界还是极有好处的。况且,单从环境来说,学院里聚集着各个领域的大师,又开设了诸多课程,还有着全国最丰富的藏书,无疑是求学最理想的地方,所以不论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我之前已经和叔叔提过此事,他也很赞同。所以,你不要有顾虑,认真地考虑一下这个提议,好么?”

少女转头去看不远处的剑圣大人,见后者含笑点头,于是便应允下来。

洛缇斯的温顺,让已经成了前任的指挥官大人很是欣慰。他还待继续叮咛,一旁的撒西尔却已彻底丧失耐心:“费迪亚,赶紧走吧!再不走,你爷爷就要派军队来押人了。到时候可别连累我们家。”

费迪亚正要反唇相讥,恶魔少主又添了一句:“哼哼,你别忘了,阿洛现在也是我们家的人了!”

仅仅一句话,便将“前任”指挥官大人生生堵死在原地。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激烈的情绪平复下来。

然而丧失耐心的不止撒西尔一个人,只是,要随他回帝都的随从与护卫并没有恶魔少主那样直言不讳的胆量罢了。

费迪亚心知,无论自己有多么不舍,除了寄希望于来年春天之外,别无他法。因此,眼下只能忍耐,再忍耐。

怀着深深的离愁,他最后望了一眼这个自己居住了整整十年的边境小城。正是在这里,他从一个叛逆的贵族少年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帝国军官。也是在这里,他得到了剑圣的指点与关怀,结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位好友,和一个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兄弟。仍是在这里,他遇见了那个名为“洛缇斯”的少年,而后者让他萌生了许许多多从未有过的情感与心理体验。

如今,他就要离开了,就要回到阔别了十年之久的帝都,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去。但他坚信,发生在小城里的一切并不会成为褪色的回忆,那些他关心的和关心他的人们,与自己终会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所以,最后的最后,费迪亚没有将满肚子的话全部倒出来,而是以再正经不过的表情对着送行的朋友说道:“我在帝都等着你们!”

那个时候,少女洛缇斯并没有想过相见之日会如此迅速地到来——尽管答应了考虑,但坦白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去读那个什么帝国学院,更没有想过要将那一个月的情谊绵绵不绝地延续下去。

不要说她太薄情,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无非就是相遇之时好好相处,离别之后偶尔思念,如此而已。

所以,不论是费迪亚,撒西尔,还是亚修,他们就像是一只只飘荡的风筝,遇见的时候,自己固然要在手中攥住那些丝线。然而一旦分别,便该松开手,由得他们飞往各自该去的地方。

她永远不会试图将一只风筝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自己也是只风筝的话,那么她真心希望能够在无边无垠的天空中恣意游荡,而不是被某个人死死揪住那根线,从此天涯海角不得自由。

想起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时,洛缇斯也有些啼笑皆非,曾经的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害怕人与人之间没完没了地牵扯在一起?而眼处的这个世界,自己这样时时刻刻刻在心里与人划开距离,到底是正常的,还是异常的?她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尽可能地低调下去,直到达成自己的最终目标?

这些困惑,她无法拿出来同人分担,而虚空中的神明亦不会降下任何神旨来解决她的问题。至于唯一的一位和自己有所接触的神明,却出人意料地失踪了。

少女原本以为与瑟希斯丧失联系最多只是几天的事情。哪知,春去秋来,秋去冬来,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个名义上的仆人竟然从此再没现身。

最初,小姑娘很是惶恐,然而日子一久便麻木起来,有时候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主仆契约神马的,果然只是自己做过的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吧?凡人与神明的交往,除了在远古传说里会出现之外,根本是任何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可是,归结为梦却并不是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至少不能说服她——自己这远远优于正常人的身体结构,这强大的精神力,这庞杂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记忆,不论是哪一样,都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东西。

不然,见多识广的剑圣大人也不至于对她非人的接受力、理解力和模仿能力时时流露出叹为观止的表情——被那个天才师兄的熏染了二十多年,自家师父按理早该麻木了,可自己居然能够让他震惊成那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瑟希斯这个名字果然还是有实体的吧?

就在这样怀疑与自我怀疑的循环往复中,少女洛缇斯迎来了她十六岁的生日——城主府中的所有人一致同意把费迪亚将她自雪地抱回的那一天当作小姑娘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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