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甚至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洛缇斯的心?因为,每当后者微笑之时,自己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曾被那绝色少年真正看在眼里。
那么,自己在那个人眼中,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想必也是无关紧要的家伙吧,真是不公平哪!
年轻人喃喃自语,有些不甘,但偏偏又是那样地无可奈何。是的,谁让自己对那个奇怪的孩子起了抑制不住、也不想去抑制的好奇心呢?然后,那个人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在自己那颗拳头大小的心上,静悄悄地攻城略地。等自己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在那里占据了太多的位置,太重的分量。
润物细无声,这可真像他的风格,不是么?
此时此刻,就算那拥有强大震慑力的嚎叫几乎要击溃年轻人的神志,可在想起身后那少年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已然恢复平静,平静到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远去。
然而,当兰斯镇定地回过头去,却意外地发现后面的那个身影正傲然挺立,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声波的影响。他难以置信,可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之后,映在他眼中的画面却仍旧相同。
没等他消化掉这令人无法理解的事实,便见洛缇斯的脸上骤然间一冷,那张时时刻刻被他怨念着的完美面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而少年精致的面容上顿时显现出从未有人见过的神情,坚定得仿佛整个世界就此灰飞烟灭也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
温润如玉的美少年此前与当下的反差,以及绝色容颜与坚毅表情所共同呈现出的令人意外的和谐,这两者于当前危机重重的场景中无可避免地交织在一起,然后,在兰斯的心里形成了一股比荒原狼的怒吼还要磅礴的力量。
年轻人完全被那陌生的力量所震撼与掳获,几乎忘记了呼吸。
兰斯的时间或许停止了,而洛缇斯的时间显然还处于飞逝的状态中——但见后者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上来的时候,高高跃起。那黑色的身影划过天空所留下的轨迹,仿佛一把硕大的镰刀,正等待着收割。
年轻人无意识地张大着自己的嘴巴,双眼却是机械地追随着那个身影飞起与落下。
再然后,血花漫天。
“阿洛!”
忠犬同学甚至还来不及确认那血花到底是从谁的身躯里飙射而出的,就已情不自禁地从胸膛的最深处爆发出一声嘶吼。
那吼声与荒原狼此前的嚎叫全然不同,不是愤怒的,不是痛苦的,是惊惧的,是茫然的,更撕心裂肺的。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已经什么都不能想了,不能想那少年为什么要跳起来,不能想他为什么要跃出去,不能想他为什么要独自冲到巨狼的跟前,更不能想那显而易见的结局。
比兰斯更震惊于眼前一切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没有看到少年瞬间改变的表情,自然也就更加地疑惑不解——这柔弱的小家伙明明是在众人的默许之下跟过来打酱油的,怎么一到战场,角色就立马变了?
弗雷德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掉了下巴,但身为分团长大人,他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自己那年轻的手下要强悍得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少年在他心中的分量还不够重,不够让他失态,甚至为此而失去自己的理智与判断。
因而,他得以看见血花漫天之前的那一瞬间——少年从空中落下之时,正好踏在了第二匹荒原狼的头顶。接着他一个转身,手中的那柄乌黑的匕首便轻轻巧巧地抹过了巨狼的双眼。再一蹬腿,少年的整个人就像一只飞鸟一般,斜斜地从硕大的狼头上滑落。而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顺着他滑落的方向,也在巨狼的身上撕扯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裂口。
而后,才是震惊了众人的血花漫天。
好吧,说漫天确实是夸张了一些,但只要听听那头可怜的野兽被双重剧痛生生逼出来的哀嚎,就知道那绝色美少年给它造成的伤害究竟有多大。
这两个一气呵成到简直有些轻描淡写的动作,比他们整整两个分团的合力一击还要彪悍数倍。至少,他们的猎物还有力气来表达自己滔天的愤怒,而被小家伙锁定的那头巨狼居然就此失去了斗志!
所有人看着那痛苦万分的动物呆滞了:这还是荒原狼么?荒原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洛斯塔荒原上的王者居然能被一个十六岁的柔弱少年如此轻易地击溃?世界是不是太疯狂了一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小说,是游吟诗人编出来博取关注的故事!
只是,这独独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他们的眼前,以至于连质疑都无处滋生。
平日里一向以自己的高超武艺与辉煌的冒险生涯而自傲的佣兵们,忽然觉得自己的常识世界也在那美少年的连击之下崩塌了。他们木然地望了望仍旧苦于伤痛的巨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处于大脑停滞状态的不仅仅是他们,也不仅仅是他们的猎物,就连身为全场焦点的洛缇斯,同样没能从自己的铤而走险中回过神。
是的,当疾风佣兵团的佣兵们还在为自己的剑网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正正兜住了洛斯塔荒原的王者而庆幸之时,感官比谁都敏锐的洛缇斯却早早地发现了危机——另外一匹荒原狼顺着同伴撕开的裂口,迅速地窜出了已然失效的包围圈。
同伴受伤的怒吼更是大大地刺激了它的神经,只一瞬间,这头荒原狼便将奔跑的速度提高到了前者的两倍。然而此时,大家却被王者的吼声所震慑,几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提醒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单单凭借自己一个人,能不能阻挡死神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