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今夜洞房停红烛
国公爷东方轩见高天意神色肃穆,还透着控制不住的紧张和惊喜,便站起来,威严地道:“可知是什么人?”
高天意低声道:“是内侍总管刘白和一些看着像护卫的人,护着个年轻的贵人,都身着便装。小人不敢看,请了他们到前书房,由三爷陪着喝茶。”
东方轩近旁的宾客,像清平王和王妃,济候和夫人等,都听了个清楚。有内侍总管相陪,还有护卫……众人都想到一个人,但谁也不敢说出口,全都看着国公爷怎么行事。
东方轩也变了脸色,忙吩咐家里人,有品的按品更衣,女子都按品大妆,没诰命的也穿了礼服去。吩咐完,他自己先急急走出去了。
好在是在婚礼中,大家穿得都隆重,没一会便换好了装。
东方熠心里也有所疑,却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不敢胡乱猜。
他握了惟娉的手,低声道:“可是累了?一会就可以休息了。”
惟娉心里早被喜悦和幸福充满,也不觉得累,隔着扇子道:“不累。可知来人会是谁?”
东方熠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不管谁来,哪怕是圣上亲临,今天也是我们最大。”
中周帝国有个风俗,新人结婚这天,即是见了皇帝也不拜,迎亲路上遇到车辇,不管车辇里的人当多大的官,也要给花车让路。
东方轩神情恭敬地伴着客人大步流星地走进礼堂。
惟娉从扇下偷偷地打量这些人。
客人一共有八个,都是男子,穿着同样的青色袍子,玄色短翅幞头。前面的三人都高大英武。其中的一个美貌如花,神情却冰冷如外面的冰雪,正是靳泽。
另一人一张圆圆的脸跟笑弥陀似的,笑得眼睛弯弯成两道逢。就在惟娉的眼光扫向他时,他仿佛知道惟娉在偷看他,一边走着,笑眯眯的眼睛就向惟娉一扫,那眼风竟似钩子一般钩得人心里发寒。
惟娉忙低头,可心里却想着被靳泽和笑弥陀护在中间的那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挺直如松,面貌英俊,气势如龙,分明是以前的良王卫宣,现在的景熙皇帝。只是神情与当良王时大不一样。彼时虽也有着上位者的威严,却和蔼可亲,此时目光凌厉,紧抿着棱角争明的唇,眉宇间透着萧杀。
惟娉心念一动,想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和弟弟,既使心硬如铁,怕也不能再有原来的心态。
景熙皇帝虽是和随从们穿着一样的便装,可是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众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纷纷落到他身上。不认识的人便觉得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不由得纷纷侧目。
而那些在朝中的高官和公卿,自是认出了美貌如姝女的靳泽和笑弥陀骤夏,更认出了景熙皇帝。
臣子结婚,作为一国之君,居然亲临婚礼,真是闻所未闻。
谁也不敢相信圣上居然出现在这种场合,俱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高呼:“陛下万岁!”
那些未睹过圣容的人们便也跟着纷纷跪倒,跟着说:“陛下万岁。”
一时间礼堂里跪了一片。
景熙皇帝卫宣和随从们走到礼堂正位,才停下来,平和地道:“都平身吧。”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却也不敢乱动,都站在原地肃立。
景熙皇帝笑道:“新郎新娘呢?朕今天也是客,一对新人也要给朕行了礼,朕这红包才掏得痛快。”
东方熠忙搀了惟娉近前行礼。
景熙皇帝的眼光只在东方熠身上一扫,就落在新娘身上。
见新娘穿着钿钗礼衣,一层层的衣裳掩不住身姿的美,婀娜的身段绰约可见;头上的花钗垂下一丝丝细细的宝串流苏,把她的面貌遮得朦朦胧胧,只可见宝光闪烁之间的一痕雪肤和娇女敕红唇。
景熙皇帝笑道:“朕想着今天是耀之的好日子,便也来凑个热闹,不想反倒惊扰了你们,今天新郎新娘最大。朕只是客。新郎新娘要原谅朕才是。”
东方熠笑道:“臣正等着陛下的红包呢。”
众大臣公卿都吓了一跳。早知这东方将军性格倜傥不羁,可这样跟圣上说话,也大不敬。不由得暗暗担心,虽低着头,都偷偷地打量景熙皇帝的神色。
景熙皇帝一笑,看着惟娉道:“红包是有——只怕新娘并不欢迎朕呢。”
惟娉心里一震,这话从何说起?忙道:“陛下光临,莫大荣幸。岂敢不欢迎?”
岂敢?这不是说心里还是不欢迎,只是不敢才不得已欢迎的!这女子说话倒是不知忌讳。
景熙皇帝眉毛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眸底掩住汹涌的凌厉,沉声道:“朕这红包是送给新娘子的。朕但愿你能幸福快乐。”
竟是送给她的吗?可是为何送?难道他认出了自己是救他之人不成?
惟娉看了景熙皇帝身边像戴着美人面具的靳泽一眼,立即想到有他在,如若圣上想知道什么,是万万瞒不过的。何况此时自己已嫁,倒也不怕他认出自己来。只是圣上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认为自己不会幸福快乐不成?惟娉心里就有点生气。未及细想,便笑道:“谢陛下。妾一直很幸福快乐,今后无论际遇如何,只要与夫君在一起,总会幸福快乐的。”
笑语嫣然,娇婉动听。东方熠含笑看着妻子,竟挪不开目光。
景熙皇帝却因这话变了脸色。无论际遇如何总会幸福快乐?这女子不知是人生际遇太少,不知疾苦,还是真有这样的勇气?
景熙皇帝眸光中厉色一闪。“人生多波折苦难,说到容易做到难。以后遇到不顺坎坷,不知你是否还会记得今日所说的话?”
语气虽温和,却大有责怪之意。
惟娉笑道:“有波折苦难,才愈显幸福快乐的可贵难得。妾倒要因此感谢那波折苦难了。”
这话一出,满堂的人都暗暗唏嘘。
宾客们大多是朝中重臣,见了圣上还肃穆谨慎,内心畏惧,圣上面前答话做事,更是三思而行,哪有像这女子一般轻率。何况圣上本已经怪她说话不知轻重,不立即认错还有辩驳之意,真是大胆无礼!
国公夫人更是白了脸色,她心里暗恨。到底是乡野长大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
景熙皇帝也想不到惟娉会这样回答,锐利的目光定在惟娉脸上,像要看透到惟娉的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