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庐并不大,地上铺着北冥的织花细毛毡,拔步床上挂着大红的罗帐,床边的桌上燃着儿臂粗的大红龙凤烛。围庐的青毡帐边密密匝匝地摆满了半开的玫瑰。庐里满是玫瑰浓郁的芳香。
众人扶着新郎新娘在地毡上坐了,就有女子脆声声地催东方熠道:“快念却扇诗来,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什么样。”
东方熠在诗词上本不在行,这一催,更想不出来。
他看着与他同坐在地毡上的惟娉,外罩着的青色礼服大衫长长地拖铺在毡上,如青色的云霞起伏,上面绣着的飞凤像在云霞里围着佳人翱翔飞舞;纤细的双手持扇遮面,十根手指粉女敕莹白,指尖上艳艳的一点红,像小小的玫瑰葳蕤在兰花般的玉指上。他心里一动,张口便念:
“霞如罗裳柳如腰,翩凤若态质若仙.移却团圆露明月,娇颜羞杀满庭花。”
刚念完,人们便喝了一声彩,更有人道:“原知道将军刀舞得好,却不想诗也做得,新娘子,可不能轻饶了他,再做几首来听……”
可是惟娉已等不得,东方熠一念完,她就移去面前的团扇,拢开了垂在脸前的花钗流苏,美目流波地看了周围的人一眼。
人们一看到惟娉的面容,本来喧闹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
人人心头都想起一个词:倾国倾城。
更有人想起了偶尔听来的风言风语,道是前太子夺了此女,才使东方熠反了他就良王,今见了此女容貌,果真有那令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魅力。
惟娉低眉垂眼,不知道大家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在长睫下偷偷溜一眼身边,见众人都讶然地看着自己,心里便有点紧张。
忽听一个女子娇脆脆地道:“新娘真美,当真是娇颜羞杀满庭花了,我若是那花,见了这等美人,也要羞死了,快叫人撤了那花去吧,也免得这些花儿羞。”
众人这才纷纷说笑赞美起来。
东方府上的全福人端了小炕桌来放在惟娉和东方熠中间,上面摆着一碗白生生的糖馅煮饽饽,又递了两双龙凤筷给惟娉和东方熠。
两人一同伸筷各夹了一个饽饽,送进口里。
东方熠刚咬了一口,便向惟娉道:“生的。”
惟娉很自然地回道:“也生。”
人群哄地一声大笑起来,纷纷道:“新郎新娘都说生,明年就等着抱大胖小子吧。”
东方熠和惟娉不禁都红了脸。
这碗饽饽撤下去,才端上给新人吃的席面来。
全福人递了由一个瓠分成的两个瓢来,里面盛着美酒,叫两人喝合卺酒。
东方熠和惟娉喝了。
刚把那瓢拿下,众人又嘻嘻哈哈地扶着新人在毡上重新跪下,再次交拜,然后扶着两人,分男右女左地坐上床。
此时男宾们退下,女子们便拿了金钱撒帐,撒完了,又说了些吉详话,才退了出去。
又有喜妈妈进来,从惟娉和东方熠头上分别剪下一缕发,捻在一起,绾了个同心结,念道:“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长发绾君心,幸勿相忘矣!”
把这同心结小心地收在锦匣中,放在床柜里。
吉祥人又拿了红色锦线,念:“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边念边系了新郎新娘的手指,系完了才退出去了。
青芦里就剩了惟娉和东方熠。
惟娉忽然就想起潘紫昨夜说的话来。
她从眼角看到东方熠微笑地看自己,心下就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妩媚的凤眼看着桌上燃着的龙凤红烛,看着围在青芦边上那片片红花,再看看拔步床上那精美繁杂的雕花,就是不敢看东方熠。
手指上的红绳忽然被拉了拉。
惟娉抬头就见东方熠亮晶晶的笑眼,忙低了头,搭讪道:“这绳儿要系到什么时候呢?”
“现在就可以解了。”东方熠笑道,小心解着红绳。
他的有着薄茧的大手轻轻碰着惟娉纤细女敕白宛若葱根的小手,只觉得温软滑腻,红绳一解下,便顺手握了惟娉的小手。
那只小手颤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想逃开。
东方熠不放,反倒握紧了它。掌心里的小手柔若无骨,照比他火热的大手来说,又是微凉的,让人从手心一直舒服到心里去,他不知不觉地握得更紧了。
惟娉放弃了抽回手的打算,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东方熠看着自己美丽的新娘,心底的激动和渴望像海啸一般冲上来。他就想立即抱住她,拥有她,与她合二为一。可他的新娘明显地又紧张又害怕。他不想只顾自己的,在她没准备的时候就要了她,他想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新婚之夜。
东方熠少不得压下渴望,松了手,笑道:“这里热得很,该换了衣服才是。”
他也不叫侍候的人,自己动手就月兑了乌纱帽,露出用玉簪挽着的发髻,又开始一件一件月兑衣裳,故意月兑得很慢,让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展现在惟娉面前。
惟娉早觉自己的脸热得要冒出火来。她一双水意盈盈的眼睛慌乱地躲着。可是不知怎么的,东方熠精赤条条的上身还是一寸不漏地,寸寸落到了她的眼睛里。
小麦肤色,在红烛的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宽厚的胸膛,瘦而结实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鼓动,充满生命的力量;修长结实的手臂,平坦坚实的月复,修长结实的腰身,多一分则过壮,少一分则过瘦……惟娉只觉得俊美。
慌乱间见他精壮结实的身上有几条旧疤痕,惊道:“这是哪里来的伤疤?可是那天留下的?”
东方熠刚穿了亵衣,也不系上带子,就敞着衣襟,盘膝坐在床上,看着胸膛上的伤疤道:“有那天留下的——靳泽的刀很快。也有以前留的。”
惟娉忘了羞怯,看着那些旧伤疤,像自己被砍了一样,心里扭动着抽疼起来,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模,指尖刚碰到那小麦色的皮肤,又怕碰疼了他,忙缩回来,心疼地道:“还疼吗?”。
东方熠笑道:“小傻瓜,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还疼?模模看,不疼的。”说着抓了惟娉的手放在胸前。
他胸前肌肤似火,惟娉的小手又微凉,一碰上,两人都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