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花仕薇没有任何想法,姚怡乐同样没有任何想法,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上游戏,没看过宁花仕薇高超的枪技完克对手的视频,她的记忆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眼睛只会拿身边的人跟自己做比较,就像一乞丐,他只会计较另一个乞丐乞讨得比他多,永远不会计较和妒忌衣饰华丽,在他身前走过的富翁。
宁花仕薇只是如往常一样,掏出枪,往对手眉心处射击。快速旋转的子弹,带起一个漩涡,姚怡乐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脑袋瞬间放空,眼睛视线看到一个纯白的、洁净得毫无杂志的世界。
这一瞬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不是很久。她回过神,已经站在赌斗竞技场场外,她听见观众席上响起如潮的欢呼声,它如潮水,将她淹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竞技场,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游戏,当她看见面无表情的自己出现在镜子里,黝黑的眼睛深处冒出两束火焰。她是骄傲的,但这种骄傲隐藏在心底深处,不被人发现。这种骄傲根植很久,长期以来,同学羡慕妒忌的目光,老师家长赞叹的声音浇灌成长的种子,发出骄傲的叶苗。
“荆蔷薇,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会打败你的。”姚怡乐握紧拳头,心底默默宣布。
宁花仕薇和姚怡乐一战成为经典,不是经典打斗篇,而是经典搞笑篇,仿佛万众期待的战士。以为它要战士绝佳的技巧,绝佳的武器装备,想不到。这个战士,是不值一提的提线木偶,轻轻拉扯,木质的身体碎成四分五裂。
宁花仕薇粉丝中,有狂热的粉丝,有冷静的粉丝,有理智的粉丝。有不问鼎的粉丝,这些人对这一战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并不知道宁花仕薇跟姚怡乐的关系。当冷静的粉丝说,这是一个误会,狂热的粉丝立刻反驳,这是一个美丽而残忍的误会。肯定是这位姚怡乐战士想要出名。所以才挑选蔷薇女王,想要借她成为一步登天的踏脚石,没想到,这仅仅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
狂热的粉丝立刻制作视频,姚怡乐立刻成为热门关注焦点。
宁花仕薇甚至没有关注姚怡乐什么时候下线了,她完成跟她的赌斗,立刻接受下一场赌斗。她冷静,淡漠。犹如精准的机械人,朝着目标射击。她的对手。跟她一样,是一星挑战者,他手上的积分,胜利的场数比她多,只是结果是注定的,她稍微尽兴地进行一场射击,花费八分钟才解决对手,这是她战斗以来,花费时间最多的一场。他的对手,明显是紧身格斗勇士,身手矫健,一边闪躲一边靠近她。为了停止他前进的步伐,她花费了一些时间,预测他的动向,往他的落脚点射击,逼得他不得不改变线路。对手变向的方向,正中宁花仕薇下怀,她三枪连射,三点成为斜三角形,不管他怎样躲,总会有一刻子弹射中他的致命点。
对手化成光点,消失在竞技场上,观看场上发出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宁花仕薇突然感觉疲惫,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她第一次,没有接着战斗,选择下线。
她仿佛懂得一些东西,体会到一些东西,她不敢确定这种感觉,这种理解是不是正确,她需要时间去了解和印证。
宁花仕薇离开后,所有粉丝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如果说蔷薇女王受伤,需要休息,这无可厚非,可是刚才的战斗,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对手还没靠近,已经被她解决了。她没有受伤,不需要休息。
现在,这又怎样解释?
粉丝们解释说,冷枪蔷薇有急事,所以才匆忙下线。
这一段时间,她只是麻木地活着,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生理需求得到满足,可是精神却空虚了,精神层面的空虚,让她不知所措,让她无所适从,她像踩在云端上,飘飘忽忽,摇摇摆摆,什么都不确定,什么都可有可恶,她唯一的反抗,就是反抗爷爷加之身上的枷锁,因此,她努力游戏,赚取金币。
只是,这是她真正的需求吗?不,不是。今天受到柏凤白的消息,她才知道,他们才是她长久以来的期盼。
她来多曼恩很久了,她成为特权阶级很久了,她以为骨子里是荆蔷薇,事实上,荆蔷薇和宁花仕薇已经融为一体,甚至受到宁花仕薇的身份主动性格,她骨子中的懦弱,属于荆蔷薇,她的坚韧,属于宁花仕薇,她的善良,为两者共有。
她不再是单纯的荆蔷薇,她无法成为平民身份的荆蔷薇,她是宁花仕薇,是骄傲的宁花家族继承人,是带领多曼恩星球前进的后来者。
她跟平民,有巨大鸿沟,知识上的,眼界上的,大局观上的,技术上的,战斗意识上的……她十几年来学习的东西,培养的是宁花氏继承人,不是平民。她无法升入平常的生活,她本身存在即是不普通。她需要朋友,需要伙伴,需要聊天说话分享心事的人,他们不在这里,柏凤白不在这里,叶红蕾不在这里,姜均已不在这里,落儿不在这里,他们统统不在这里,这里只有她,孤独的她。
宁花仕薇忽然发现,她的出走,成为一个吞噬的黑洞,吞噬她的精神,然后她的精力,然后她的身体。这是一个魔咒,解不开的魔咒。
她想回家,回到鼎区。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不是因为权势,不是因为华丽,而是精神的归宿。
宁花仕薇想通了,她找到管家,平静地说:“我要见爷爷。”
*
这是一个沉重得犹如千斤巨石压下胸口的决定,决定卸下还是继续背负,这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宁花临聪杵着拐杖,隔着视讯仪看到宁花仕薇,她原本无肉的脸更加瘦削,脸色暗沉,明亮的眼睛失去往日的神采,剩下浓浓的阴影。
他平静地问:“为什么想回来?回到你迫不及待地逃离的地方。”
宁花仕薇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口气,她说:“我需要适应,需要融合,需要时间和空间。”
“你已经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
“我想,”宁花仕薇顿了顿说,“是的。”
宁花临聪笑了,笑得老怀安慰,他说:“很好,可是我不打算让你立刻回来。”
宁花仕薇诧异地挑了挑眉:“为什么?”
宁花临聪说,“如果你想要回到鼎区,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嗯,可以借助朋友的力量。”
“那么,我该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就像普通的平民一样,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进入鼎区的资格。”
听到这番话,宁花仕薇想到升学考试,想到贡献值,她坚定地点头,说:“好,我会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得进入鼎区的资格。”
“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力量、权利、金钱的帮助,你只能依靠自己。”
“我知道,我会的。”
“期待你的表现,希望能在鼎区见到你。”
宁花仕薇关闭视讯仪,沉淀思绪后坚定地走出房间。她看见管家恭敬地站在门外,他谦卑地说:“小姐,这是恐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老爷已经下令让我回到他身边,不能继续伺候您了。”
宁花仕薇浅浅微笑,“管家,一路平安,保重身体。”
管家深深地鞠躬。
*
宁花仕薇跟管家告别后,独自乘坐列车回到住处。
爷爷的提议让她猝不及防,这是她未曾料想的,不过她不害怕,因为她已经有了目标。人最怕是没有目标,毫无目的性地打滚模爬,庸庸碌碌地生活却不知道为何而活。
她没想过是不是真的能够取得进入鼎区的资格,因为她心底还是有仗恃的,她是唯一继承人,这不容抵赖。
她变得干劲十足,游戏需要继续,生活需要继续,不过,她要开始衡量,哪一方占更大比重。
*
莫菁菁发现“荆蔷薇”变得积极主动了,她笑的次数增多,会和其他人打招呼,聊聊天。没过几天,所有人都能感到她像变成另一个人,亲切而甜美,仿佛他们先前见到阴阳怪气的荆蔷薇是他们错误产生的幻觉。
“蔷薇联合团”成为官方团体,正式确立“冷枪蔷薇”的名号,宁花仕薇被粉丝们尊称为“蔷薇女王”。班上的荆蔷薇,就是《问鼎》中三百连胜的荆蔷薇、冷枪蔷薇、蔷薇女王。这个消息犹如重磅炸弹,炸得班上的人轰鸣,全部人哗然起哄。
宁花仕薇笑而不答,莫菁菁跳出来,沉重地点头,证实事实,此荆蔷薇确实彼荆蔷薇。宁花仕薇在现实中一夜爆红,三十一区的人都来围观,粉丝成倍增加。当有人偷拍宁花仕薇的照片放到游戏中,游戏里所有人都热血沸腾了。
“蔷薇女王”竟然是一个十三岁的八年级生,这,这,还有天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