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总在风雨后。翌日清晨,风和日丽,被暴雨洗刷过后的天空分外明朗;花草随风轻舞;蜂儿蝶儿忙碌于泥土芳香之中。阳光穿透朱色雕窗,温柔地抚模着依旧还在熟睡中的女子。
此时,颜笑的脸色已经比前几天好看多了。女子缓缓张开美目,强烈的阳光刺激着她疲惫不堪的眼眸,使她倍感难受。渐渐的,她适应着完全张开眸子。
少顷,一丫鬟推门而入恭敬道:“小姐,莫总管叫你速速去前厅!”她深呼吸一口,低语一声“是”。
见丫鬟退去,颜笑便缓缓起身对镜梳妆打扮起来:她身穿粉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白女敕如玉的瓜子脸上,颊间微微泛起一对酒窝,如花绽放;淡抹胭脂浓抹粉,两腮润色,恰是一初放琼花,白里透红;柳眉簇黑弯长,非画似画;眸子流盼生光,黑白分明,无比诱人,风情神韵荡漾人心;珍珠白色宽丝带绾起,乌黑飘逸的长发随即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手腕处乃一乳白玉镯,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与一身浅素的装扮相得益彰,颈处乃一银制细项链,隐隐约约透露出紫色的光泽,定睛一看,此乃紫色的晶石也。
望着铜镜中大放光彩的自己,伊人莞尔一笑,轻移莲步、款款漫步穿越花园,直至前厅。
谁料,刚到门口,便闻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悦耳的箫声:“啊,莫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真的不是有意要看见你的脸的。求求你,莫大人,绕小人一命吧!”只见一焦急的下人苦苦求饶,哭泣出血。原来,他是在莫云飞沐浴之时,前去送衣,却无意中看见了他的脸。
只见他的身体被一股强而有力的银色光环所包围:“无言兄,无言兄,拜托你,不要再吹了,我们好歹也是兄弟一场,念在我们这些年并肩作战的份儿上,求求你,别再吹了——”
无言没有丝毫的动摇,继续吹箫,他的心就跟被冰封了似的,对求饶者没有半点的怜悯。
颜笑站在门口,愕然万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在她听来,无言的箫声是如此的凄美、婉转、悠扬,为何那下人却觉得不堪入耳,痛苦万分?见他那幅苦苦挣扎的模样,仿佛整个大脑都快被炸裂开来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无言的必杀技——箫魂曲吗?
终于,他无法忍受了,冲到了莫云飞的面前,并在他的面前跪下,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腿,用哀求的声音说道:“求……求求你,莫大人,我家中还有年迈老母,我死了,谁来照顾她啊……”下人一边苦苦哀求,一边使劲磕头,以至额头都磕出了血。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只见莫云飞用手将那下人轻轻一推,那下人便被弹出了十米以外之处。
无言继续吹着箫,准备给他致命的一击。那箫声是美丽的,悦耳的,但宛转悠扬的背后却隐藏着一丝冰冷。
箫声此起彼伏,大厅内随即挂起一阵冷风。无言随风飘动的长发散发出一丝冷冷的杀气。
“无言,好兄弟,求求你了,别再吹了!”他趴在地上,吃力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扯住了无言的裤腿。
此时,站在一旁的颜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随即进屋替他求情:“干爹,求你饶了他吧,他并不是有意要看见你的脸啊。即便是他有罪,但也罪不该死啊!”
见她如此担忧,面具男子又一次露出了冷淡的笑:“哼,颜笑,你依旧还是没长大啊,看来,干爹今日有必要给你上一课,好好教你一番了,你可要看清楚了。无言,你还在犹豫什么,赶快动手!”
随着莫云飞的一声令下,无言手持玉箫,如同剑一般在空中挥舞着,一瞬间,那下人的身体像是被什么强而有力的东西封住了似的,根本就无法动弹。
当无言再次吹箫之时,他开始感觉呼吸极其困难,并口吐白沫,散发出阵阵恶臭味儿。
“住手,再照此下去,她会没命的。”颜笑大声的呼叫,但此刻,她的求情实属徒劳。只见那下人面色苍白,目光霎时停滞,双眼暴突。他的身上随即闪起了一道惨淡的白光,白光很是刺眼,使得她承受不了而闭上了眼睛,屋内顿时狂风四起。
少顷,白光与狂风皆消失了,感觉眼前恢复了平静,她慢慢将眸子张开,却被吓了个够呛:只见先前那个活生生的下人如今只是一堆冒烟的黑骨。
这一刻,颜笑彻底傻了,她不解:为什么?为什么看了自己长相,就非死不可呢?干爹,难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教吗?
“颜笑,颜笑——”莫云飞连续叫喊了好几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吞吞吐吐道:“哦,干——干爹,笑儿在!”望着那冰冷无情的面具,她能够依稀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胆怯的颤抖着。
“笑儿啊,干爹今日召你过来,是要让你执行首个任务。”男子冷冷的说。
她哦一声,随即询问:“是何任务?可否跟我的仇家有关?”
“他正是三年前,将你娘和你未满月的弟弟杀害的人!”
“如此说来,他就是那个先将还是婴儿的弟弟丢入井中,然后再用黑色的棋子击穿娘亲的心的人?真是禽兽不如,连女人和孩童都不放过。”此时,昔日的血腥画面历历在目。
“正所谓斩草除根,以免春风吹又生!此人乃黑狼二十八星宿的危宿月燕,他的真名叫左弈君,乃一围棋高手,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棋士。五年前,年仅十五岁的左奕君就被皇上封为首席棋待诏,同时,他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之一,掠燕飞棋乃是他的必杀技,即单靠一枚棋子,便能击穿人体之要害,令其速速毙命。”
一丝冷笑浮于女子玉颜,怒言道:“真是难以想象,如此一风雅棋士,竟是一杀人不眨眼的衣冠禽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左弈君身为皇城首席棋招待乃众人知晓,不过,他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之一这一事,除了道上的人清楚,其余的人皆不知情。京城百姓皆知,左奕君在城东设有棋博士馆,名为奕君棋道馆,专门从事教人棋艺和组织比赛,以发扬棋道。前不久,我得到了最新的情报,说是为了更好的弘扬棋道,普及棋艺,协助棋博士的教务,左弈君急需一名辅佐棋博士。所以颜笑,这对你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唯有先成为左奕君的辅佐棋博士,方能接近他。”
颜笑蹙了蹙柳眉,叹言道:“我虽自幼学棋,但要成为辅佐棋博士,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无错,对你而言,此事很难。但是,你必须明白,你的使命是要为薛家复仇,想要报仇之人,就必须挑战常人不敢想之极限,忍常人不能忍之事。不过,笑儿,你完全无需担忧,因为,左奕君的招募会持续一个月之久。我在皇城认识一名棋招待,他叫魏风,对左奕君的棋术颇具了解。这些天,我会让他引导你在短期内提升棋艺。笑儿,你天资聪慧,一点就能通,干爹深信,你能做到。”
她道一声“是”,随即询问:“为了复仇,我定会努力成为辅佐棋博士。只恐棋博士向来都是男子,我一女儿家,可能连最起码的应征资格都没有。”
“所以起初,你必须女扮男装。要成为辅佐棋博士,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万万不可暴露自己是一女儿身。在你执行任务之时,我会让无言暗中跟着你,以确保你的性命安全。”
颜笑即刻瞅了瞅站在一旁的无言,再次蹙了蹙眉:“多谢干爹好意,不用了,我自己一人能保护好自己。”
“颜笑,千万不要低估了对方,左奕君是一敏锐之人,绝非等闲之辈,万一你身份、目标败露,你定会葬身于他的棋子之下。笑儿,你就别固执了,干爹也是为你好。”
“我明白。只是,干爹,能够暗中保护我的人并非无言一人吧?你完全可以另选他人。”待一阵直言不讳后,女子随即挥一挥衣袖,一阵莲步离开前厅。
无言杵在那里,方才,她的那番冷言冷语真可谓是字字如箭穿心。他深知,因为自己强行占有了颜笑的身体,所以她讨厌自己、愤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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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颜笑认真的跟着魏风师傅学着棋艺。由于自小就略懂棋术,外加天资聪慧,所以,她进步的很快。
魏师傅告诉她,围棋的别名很多,并都有其来历。称它为“方圆”,是因棋盘方形,棋子、棋盒为圆形;称它为“鸟鹭”,是因棋分黑、白二色,黑子似乌鸦,白子如鹭鸶,故而又称“黑白”;称它为“坐隐”,是因为弈棋时,双人对坐,专心致志,诸事不闻不问,犹如隐居一般。称它为“手谈”,则是因为下棋之时,默不作声,仅靠一只手的中指、食指,运筹棋子来斗智、斗勇。
对弈时,方可通过棋子节奏的变化、放布棋子的力量的大小等细节观察出对手的心智,如同在棋局中以手语交谈一般。
某日,魏师傅对她言道:“左艺君的棋术变幻无常,巧妙的将进攻和防守融为一体。一般的棋手,很难用完全精确无误的方式发现其破绽,他的战术堪称完美至极,细针难入。
“如此一来,我要取胜,岂不是天方夜谭?”她焦虑道。
师傅捋捋胡子,对其笑了笑:“呵呵,笑儿,你大可不用担心,想做辅佐棋博士,你完全没必要胜过左奕君,只要略微胜过其他人一筹即可。”
她道一声:“我懂了。”继续聚精会神的埋头与师傅对弈。
接下来的好几场对弈,颜笑都只胜了为师一枚棋子。魏师傅笑道:“颜笑,你过关了,可以去奕君棋道馆应征辅佐棋博士了。”
“此话当真?”她惊讶,有些不自信。
“无错,笑儿,你尽管放心迎战便是。”语毕,魏风起身,道一声“告辞”,挥挥衣袖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