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罗老太太忽地停住了捻珠的动作,脸看着许氏道:“这事儿你这当家的处置的并无不妥,依我说,我们罗府在京郊有一处别院,那是老太爷在时修建的,为的就是打猎避暑所用,你明儿就派几个妥当人去收拾了,就让她们母女过去住吧,等病养好了再接回来。”
许氏一听王氏也跟去,就试探着问道:“三姑娘身边不是有女乃娘服侍着吗?王姨女乃女乃还该留在府里伺候老爷才是。”
罗老太太眼皮子耷拉下来,咕哝了一句:“老爷有你和孙氏、张氏伺候就够了,就这么定了吧,我也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许氏赶紧起身告退出去,心里却暗想着:“这个老狐狸,我本想借此机会摆布死那个贱丫头呢,没想到她让王氏跟着,也罢,到时候缺医少药的,一样还不是一个死?那时候王氏那个狐媚子没了女儿,还能折腾什么?老爷的一双贼眼也别光看着她了,省得一天到晚的碍着我的眼!”
许氏很快就着人收拾好了别院,让人把她们母女送了过去。安然正病得迷迷糊糊地,就被抱上了马车,驶往郊外去了。
一路上,王氏都是亲自把安然抱在怀里的,马车虽然颠簸,但是王氏温软的怀抱却化解了这种不适,使得安然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安然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时,看见王氏倚在马车的车厢壁上靠着打盹,手臂却依然紧紧地搂着自己,一股暖流流进了安然的心里,使得这个来自遥远未来的现代女孩,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安然不由细细地瞧着王氏的脸,弯弯的柳叶眉,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真是美到了极致,怪不得太太许氏总是为难她呢,长得美也是罪过呀。
安然心里对王氏生出了一种亲切感,前世的自己就没有母亲,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母亲,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珍惜才是。安然一边想着,身子蠕动了一下,换了一个更舒坦的身姿,窝在王氏怀里。
王氏觉察到怀里的小人儿动了一下,猛地惊醒了,睁眼看到安然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喜道:“安然,你醒了。我的孩子,你终于醒来了。”
安然望着王氏一脸的欣喜,眼里含着泪,也自动容:“娘亲,你累了吧?把安然放下来吧。”
王氏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安然竟然如此体贴懂事,真是不枉了自己的一番心血。看着安然依然苍白的小脸,王氏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娘不累,很快我们就到了,到时候,娘亲手给你做菊花糕吃,好吗?”。
安然的心思已经是成人的了,好在声音还是小孩儿的,她怕说多了引起王氏怀疑,就露出一脸期待,欢呼道:“好啊,安然好想吃娘亲做的糕点啊。”
王氏拍了拍安然的小身子:“等你好了,娘亲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母女正说得兴头,赶车的车夫说道:“姨女乃女乃,到了。”女乃娘和抱香、月朵坐在前面的一辆马车上,早就跳下马车掀起了帘子,女乃娘两手接过安然,抱香扶着王氏下了马车。
一阵冷风吹来,王氏把身上的大氅解下来裹着安然,自己的身子却瑟瑟发抖,女乃娘赶紧用大氅裹好了安然,几个人走向别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人迎上来,把王氏几个接进去了。
安然透过衣缝,细细地打量着院里的景致,进入大门后,只见一排苍松翠柏沿着围墙整整齐齐地矗立着,一条石子的甬道通向正房。中间是三间青砖白墙的屋子作为正房,旁边是一溜厢房供丫头仆人住,房子虽不多,倒也够住。
安然心想着:“不知道许氏怎么收拾的屋子,会不会缺这个少那个的?”果然不出所料,王氏和女乃娘进了里屋,却见一张八仙桌儿正放在正屋当中,只有四个木头凳子供人坐着。
里屋是一张普通的木头板床,一床半旧的帐子吊在上面,床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被子,上面码着两床半新的兰花棉被。
女乃娘嘴里喃喃道:“天哪,这么冷的天儿,就给这样的铺盖,可让三姑娘怎么养病啊?三姑娘这样的身子最是怕冷了。”
王氏淡淡道:“有个住的地儿就很好了,总强过在那府里日日的受气。”抱香在一边接道:“若是我们多带些被褥来就好了。”
王氏冷哼一声:“你想的简单,你以为太太会让你带来吗?”。想了想又道:“我们的屋子这样,你们的怕是更差了。也罢,以后我们就自己想法子吧。指着那府里怕是不行了。”
抱香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也就把王氏和安然的几件换洗衣裳放在了床头上,女乃娘也把安然放在床上躺着。
王氏吩咐她们下去收拾着,又到厨房里看了看,老仆人指点着,那厨房里只有基本的米面和一点子青菜,连颗鸡蛋都没有。
王氏为了难,若是这样,安然的身子怎么能好得起来呢。只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好将就着了,等着那府里来人的时候再和他们要吧。
王氏见整个院里只有一个年老的男仆,明白这是许氏故意刁难的。那老仆人又是极殷勤的,王氏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也就不甚在意了,当下就去叫了抱香和月朵来做饭,自己回屋去陪着安然。
众人吃了一顿简单的青菜面,王氏正担忧安然吃不下,哪知道安然却吃得极香,许是病了这么久,身子缺了吧,不管怎样,王氏见着安然鼻尖上渗出的汗,就放了心。
女乃娘也惊讶地看着安然:“没想到三姑娘落水之后,真的像变了个人儿呢,吃饭也不讲究了。”
王氏凄凄地一笑:“那府里有那么多吃的,能不挑吗?如今这里只有这些,自然也讲究不起来了。只是我宁愿在这儿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也不愿回那个牢笼去。”
女乃娘见王氏说得心酸,也点头道:“姨女乃女乃说得是,我们在这儿清清静静地比什么都强,等三姑娘的病好了,我们就在这院里种起菜来,再养一群鸡鸭,到时候就好过了。”
安然真是命大,许氏以为把她扔在了这个偏远的别院,无医无药,又没什么好的补养品,几日里还不死了?但是安然却顽强的活了下来,竟一天好似一天了。
安然心里常常想:“也许是老天让自己活下来,弥补王氏的丧女之痛的吧?像王氏这样善良的人,不能就这么被太太玩弄于鼓掌之中,自己替那个安然活下来,应是别有一番深意的,既如此,自己就好好的吧,毕竟这个王氏是很疼自己的。”
想必,心里又有一丝愧疚,王氏不知道女儿早就没了,看来今后自己要努力地融入这个身子了,这个秘密要永远地守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