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双手绞着衣角跪了下来,没有辩驳。
皇帝寒光一扫,看梅月,缓缓开口:“这是真的?”
梅月扫我一眼,点头。
皇帝没有再说话,拨弄着手里的茶盏。
始终一脸平和的皇后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看了看梅月,望向皇帝;“月儿一向乖巧懂事,想必也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此等教唆的事来。”
她顿了顿:“毕竟月儿还小。”
皇帝眼角扫向皇后,唤人换了杯茶,半响才发话,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梅月还有些日子便及笄了吧?”
皇后笑了笑:“是。”
皇帝目光从皇后处移向低头跪着的梅月:“梅月,身为大公主,教唆后妃,挑拨离间,以下犯上。既然皇后求情,皮肉之苦可免,罚抄《女戒》二十遍,禁足至其及笄之日。”
“女大不能留啊,及笄之后便嫁了吧。”
说完,皇帝看向一边的木妃,“木妃,先是出言辱骂郡主,再是推打郡主,如此没有慈爱之心,实该重罚,念在是受人胁迫,又主动认罪,就卸去妃位,降为良人。”
事毕,便让二人退下了。
经过一番整顿,大殿中静悄悄的一片,噤若寒蝉。
打破这一僵局的是匆匆赶来的钟老太医,端着我的脸钻研了片刻,最后从他那随身携带的小木箱里取出几个小瓶交给小喜,吩咐好涂抹的要领后也下去了。
小喜打开了小青瓶子,倒了些淡绿的药膏开始往我红肿的左脸涂。
我哇的一声就叫了起来,直呼痛。
小喜手顿在半空里,咬着下唇看我:“郡主你忍忍,我会轻轻的。”
我点头。
小喜低头,细长的手指重新挑了些药膏,从我的脸颊处开始涂。
我咬着牙齿嗯嗯哼哼的老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了,龇牙咧嘴:“啊啊啊……疼……好疼……小喜你轻点。”
我杀猪似的尖灌满了这空荡荡的大殿,尤为刺耳。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皇帝朝我这边看了过来,“你,过来。”
小喜的身体堪堪一顿,僵硬地看我,小声问:“郡主,皇上叫的,是我吗?”。
嘶吼了半天,嗓子有些干燥,我舌忝了舌忝唇,点头。
小喜顿时就惊了,却不得不强行让自己镇定,她小心翼翼地跪到殿中。
“你叫什么名字?”
“小喜,奴婢名唤小喜。”
“多大了?”
“十一。”
“伺候在慈儿身边多久了?”
小喜惊恐地抬头,“将近二个月了。”
皇帝的目光一闪,看我:“寡人记得,慈儿身边自幼便跟了一个小丫头的,叫什么来着。”
一听这话,我便乐了,老实地应了:“是陆云,自幼便跟着慈儿的是陆云。”
皇帝看我,目光落在小喜身上,不再说话。
一道平祥的女声倒是响了起来:“这事儿,是本宫做的主。”
皇后看我:“前些日子慈儿及笄礼之时,陆云那丫头着实是不懂事,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给慈儿说好,让慈儿跑错了地方,险些赶不上及时施礼。”
她顿了顿,继续说:“本宫见那丫头实在不懂规矩,便留在了未央宫,让嬷嬷们好好教她。本想过些日子便让她回去了的,她也学得差不多了。”
她看我,脸色慈和,笑:“既然慈儿挂念她了,现在就可以领回去了。”
语罢,便让人传了陆云上来。
一会儿的功夫,陆云便到了殿前,跪在小喜旁边。
皇后目光在二人之间往返,转而落在小喜身上:“慈儿及笄后搬出宫时,本宫见慈儿身边也没个机灵的侍女,而这小喜刚进的宫,性子和慈儿相似,模样倒也清秀,于是本宫便做主把她赐给慈儿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我缩在一边不说话。
半响,皇帝发话了:“陆云既然已经教好了,那就让她跟回慈儿身边去。至于那小喜,也一并跟着吧。”
他看我:“以后不住在宫里了,多一个人照应也是好的。这小喜年纪还小,跟在慈儿身边慢慢教也是合适。”
我乖巧地点头。
处理好这一切,皇帝便起身离开了。
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不理会余下众人,带着陆云,领着小喜,回了我的念慈宫。
这由醉酒引发的一系列风波就到此落幕了。
第二日,我们便回了郡主府。
堪堪到了门前,还来不及下马车,不速之客就迎了上来。
掀开珠帘,一颗脑袋便出现在眼前。
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
那人长身而立,双手一拱,眼底的精光毕露。
我瞬间就想起来了,这厮,是李宇蒙。
我笑,“李公子,别来无恙啊?”
他也笑,看向他身后的那辆马车,直接切入正题:“有劳慈郡主挂念了,可否请慈郡主移架一谈?”
我眯起双眼:“莫不是赵启康让你来的?”
李宇蒙仍是那副笑脸:“这是与不是,郡主车上一看,可便知否。”
我饶有兴致地看他。
片刻,没有理会陆云和小喜的劝阻,我下车走到他身边,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番,来到马车前。
这一辆略微朴素的马车,与这纨绔子弟倒是不大合衬。
我伸手,掀开布帘的一角往里看,目光落下之时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来。
比我的手更快的是里边的人,那人抓住我的手腕,不给我片刻犹豫的机会就把我拉上了马车。
完全不理会身后陆云和小喜的惊呼,马车就跑了出去。
那人双手紧紧地擒住我,不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就这样,我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扑倒在那人身上。
过了许久,狂奔的马车停了下来。
我目无表情,言语冷淡:“三哥,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男子的手微松我便挣开他的怀抱,果断地跳下马车。
江陵边上,朝阳冉冉而生,红透了的日光大片大片地打在浩瀚的江面上,犹如染血斜阳。
早晨里秋意起,江风寒而刺骨。
我迎江而立,心也犹如这江风一般刺骨寒。
若是平日里,见了三哥,我必定是扑了上去。而这今日,我实是做不出如此举动。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彷佛就我一人,迎风而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