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亭台轩榭,临湖而立,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亭台内,三人怡然自乐,九儿则静静的垂首立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
管默言今日穿了一身湖绿色的绸裙,窈窕的腰肢使她看起来像一只山林间飘逸而出的精灵,衣袂飘飘,迎风而立,灵气逼人。
时下民风开放,女子多打扮的比较凉爽,所以她的领口微低,露出修长的玉颈和细致的锁骨,月牙白色的绣花围胸紧裹着她傲然的双峰,纤细不堪一握的小腰上扎着同色的锦带,微风拂过,齐腰的墨发肆意飞扬,画面唯美的如同水墨画上的浓墨重彩。
此时,管默言正趴伏在凉亭的栏杆之上,兴趣盎然的望着脚下畅游的锦鳞。
恰好旁边石桌上有一盘桂花糕,石岩整盘抱在胸前,揉碎了糕点,撒于湖中,眼看着面前立时聚集了无数的游鱼,她脸上呈现出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颜。
身边花执念和白逸尘均有些痴迷的望着她的背影发呆。
可惜某人却完全没有赏花赏鱼赏美人的兴致,此人就是昨天晚上被石岩折腾到后半夜,且只啃了一个冷馒头的九儿。
一大早还没睡醒,更不可能来得及吃早饭,他就苦命的被管默言唤来从旁伺候着,站到现在两条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颤,而且肚子始终不听使唤的叫个不停,他咽了一下口水,继续目露凶光的看着管默言将美味可口的糕点揉碎了喂鱼。
管默言偷眼看了看身后的九儿,他怨恨的目光当然逃不过她的眼,心里暗暗好笑,现在她貌似发现了一件和调戏白逸尘同样有趣的事了。
“九儿,来,帮我把这些糕点统统揉碎了喂鱼。”将手中剩下的半盘桂花糕悉数递于九儿,管默言慵懒的依靠在栏杆上,笑意妍妍。
桂花糕的香甜溢满鼻端,美味佳肴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碰不能吃。
可恶啊!这个恶毒的女人绝对是故意的,该死的妖女,以后有机会他一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中的桂花糕撒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九儿暗暗咬牙切齿的诅咒道:吃吧,吃吧!吃肥了就捉你们上来炖了吃。
脚下的游鱼依然怡然自乐的游来游去,欢快的抢食着甜美的桂花糕,切!谁有时间理那些无聊人类的怨怼和诅咒啊?
白逸尘靠坐在亭边,举目远眺,他还是一袭白衫,精窄的腰身束着同色的镶玉锦带,衬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显得煞是好看。
迎着晨风,他的浓眉微微皱着,似是有些心事一般,漫溢着淡淡的忧郁,他的一条腿自然而然的垂在地上,另一条腿则蜷缩在座椅之上,手臂随意的搭垂在膝盖,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闲适。
而坐在一旁的花执念,今天则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身着湛蓝色锦袍,映得他花容月貌更甚女子三分,精致绝伦的面容倒是显得特别的安详。
他不出一言的静坐一隅,面前摆着六弦古琴,莹白玉手根根骨节分明,放在琴弦之上,无需弹奏,本身就善心悦目之极。
管默言本来没对他报什么希望的,谁知花执念丹凤眼微眯,十指尖尖,轻抚琴弦,悦耳的琴声如乘风而来,带着点点的雨露般,温润如玉,扣人心弦。
低沉而悦耳的男声伴着琴音丝丝入耳,竟然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竟然是凤求凰,管默言侧首嫣然一笑,这个风骚的家伙,总是花样百出。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管默言回头望向一旁始终沉默寡言的白逸尘。
“白逸尘,你之前可有婚配?”
没想到管默言会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白逸尘显然是愣了一下的。
“呃,小时候爹爹确实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记得小的时候爹爹曾经告诉过他,给他定了一门女圭女圭亲,是呼啸山庄的三小姐,可惜他自幼习武,然后便是行走江湖,从来没动过儿女情长的心思,也就从来没见过这个所谓的三小姐。
现下他家门不幸,想必也不能再耽误了姑娘的幸福,他日寻个机会,他再去退了便是。
“哦,那何不去娶了人家?”管默言问着,心里竟微微透着些难解的酸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好的心情,却因听闻白逸尘已经有了亲事而变得有些烦躁,这不正是她的本意嘛?白逸尘有了相爱的人,她才有机会得到真爱之泪啊?为什么她竟然会感觉不开心?
“白某身负血海深仇,如今亡命天涯更是性命堪忧,朝不保夕,根本无心娶妻。”白逸尘说着,有些不自然的瞟了管默言一眼,麦色的脸庞竟开始有些不自然的泛红。
“再说,白某唐突小默姑娘再先,岂能再娶他人?若他日大仇得报,且留得性命的话,白某定然要对小默姑娘负责的。”
白逸尘从来不懂得什么叫甜言蜜语,就算再甜蜜的话他也能说得一本正经,趣味全无。
但管默言却听得脸色晦涩尽扫,连带着心里的憋闷也一扫而空,这反常的行为实在有点令人费解。
“切,谁稀罕你负责?你不要太痴心妄想才是。”某人嘴硬的更胜过鸭子,蒸熟煮烂了,也还留其啄,坚硬不已。
“白某这条命系小默所救,若小默嫌弃于我,白某甘愿鞍前马后,为仆为奴。”
白逸尘说着,侧过头去,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是啊,他还是不要太痴心妄想的好,小默那么美好,他如何配得上呢?
将白逸尘的哀伤尽收眼底,管默言有点说不出的心疼,这个死心眼怎么这么容易受伤呢?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嘛,他干嘛一副哀大莫于心死的模样?
想说点什么安慰,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扁着嘴,意兴阑珊的趴在栏杆上,望着九儿恶狠狠的喂鱼,静静的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