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执念淡淡扫视一周,这里就是傍晚他们吃饭的院落,抬头望去,果然,居上位者正是那白发如霜的李家翁。
在他周围站满了做山野村夫打扮的众人,男女老少皆有,若不是他们现在目露凶光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几乎让人以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村人罢了。
一改下午的祥和慈爱,现在的李家翁威严而肃穆,连那眼角深深的皱纹都透着冷峻和漠然。
不着痕迹的扯起一丝冷笑,花执念朗声笑道:
“适才之前不为所动,是怕着我们防备之心未撤无法得手,待到晚膳后懒散的卸了戒备,便遣来黄齿小儿下毒,尊老确实好手段。”
顿了一顿,再言。
“早闻殁村能人辈出,妇孺老幼皆成兵,尊老想必就是殁村翁主殁家翁是也,殁老大名花某久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花执念此言一出,除了管默言,其他三人均是瞬间变了脸。
殁村——顾名思义,就是死亡之村。
江湖传言,殁村的儿童从牙牙学语起,便就接受特殊训练,刺杀施毒无所不用其极。
殁村为流动的村落,居无定所,有专人与外界联系,只要出得起钱,他们可以杀任何人,手段残忍,毫无道义可言,江湖正派屡次围剿,均因其狡猾成性而落空。
白逸尘两年前也曾参与过对殁村的围剿,然而却因一时大意而功亏一篑,不想今日再次重逢会是这般光景,想来真是讽刺。
“花楼主不愧是少年有成,目光如炬啊,什么都瞒不过花楼主,小老儿佩服。”殁家翁二指捻须,笑不及眼底。
花执念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一高壮男子匆匆来到殁家翁身侧,贴近耳语了几句,便恭敬的退至一旁,垂首听命。
借着火光,众人看得分明,这人不就是那个憨厚的李家大哥嘛?不过此时他目光阴狠,那里还有半点忠厚的模样。
殁家翁脸色晦暗不明,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最后停留在白逸尘的脸上。
“白逸尘,交出苍鹰令,我便饶你身旁的女子不死。”
白逸尘膛目结舌,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管默言暗骂老匹夫,好个卑鄙无耻的老家伙,短短几个时辰,他便看出了自己是白逸尘的软肋,真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此时,白逸尘已经陷入天人交战的境地,交与不交都让他无法抉择。
管默言心疼他的万般纠结,不禁大声叫道:
“白逸尘已经将苍鹰令交予我保管,想要苍鹰令,只管找姑女乃女乃讨要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都把视线集中在管默言的身上。
白逸尘十分不赞同的瞪着管默言,他不担心她交出苍鹰令,既然当初交予了她,便是由她处置了,只是凭他对她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乖乖交出苍鹰令的,到时只怕她玩出了火,伤了自己。
殁家翁捻着白须,冷冷笑道:
“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口气却是不小,苍鹰令乃苍鹰堡的堡主凭证,白逸尘岂会轻易交予你?”
“老匹夫,你既看准了要拿我来要挟白逸尘,自然是看出我在他心中的地位了,既然如此,他将苍鹰令交予我保管有何不可?”
管默言倨傲的扬着下巴,虽被捆成了茧蛹,但仍狂妄的出口不逊,丝毫没有受缚的自觉。
面对她的挑衅和无理,殁家翁竟然不怒反笑。
“既然在你手中,那么便交予老夫吧,老夫放你一条生路。”
殁家翁的一番话,听得管默言娇笑不已。
“老家伙你老糊涂了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保命符交给了你,我还有命活吗?”。
“不然,你想怎样?”
“你放了他们,我自然把东西交给你。”
殁家翁突然仰天大笑,笑止,才冷冷的指着管默言道:
“无知小儿,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凭你们想要东西,我不给,你们就永远找不到。”
樱红小嘴邪魅一笑,妖媚如斯,勾魂摄魄。
殁家翁矍铄的双眼炯炯有神,冷光闪过,阴测测的老脸,让人看不出喜怒。
“不给么?我会想办法让你给的。”
殁家翁一记冷眼扫过,三四个粗壮男子便一脸婬笑的向管默言扑去。
“住手!”白逸尘怒急大吼,健硕的身子立时挡在了管默言的身前。
“小默,别闹。”
白逸尘回过头来,望着管默言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祈求,他的声音很低,像是耳语一般,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柔。
“给他们吧。”
白逸尘说完这句话便撇过头去,恶狠狠的瞪视着殁家翁和身前的几名粗壮男子。
其势也,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凛然之气直震得那几名男子无端的倒退了数步不止。
失了苍鹰令,即使他死后无颜面对白家的列祖列宗,也不能眼看着管默言受辱,那比杀了他还难受一万倍。
管默言现在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她的心里涌动着陌生的情绪,让她不能自己,这样莫名的悸动让她忐忑不安至极。
白逸尘这个笨蛋竟然让自己交出苍鹰令?
曾经生死关头他将苍鹰令交托到自己手上,从此便不肯再收回,如今,他竟轻易的就让自己交出?
白逸尘,你是我见过最蠢的男人。
心中点点暖意化去最初的阴晦,像阳光穿透阴霾的天空普照大地,似春风拂过万物即将复苏,管默言趋身欲向前,却突然被人用肩膀顶了一下,扭过头来,竟然是花执念。
花执念的媚眼轻飘飘的掠过管默言的脸,浅浅一笑,管默言心下暗讨,这个花狐狸,又要动什么歪脑筋了?
“殁老,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伤了和气呢?不妨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哦?花楼主不妨直言不讳。”
殁家翁老谋深算,似是早就猜到了会有现在这般情景。
“花某今日落在殁老的手中,自知是难再活命,不求苟且偷生,但求死个明白,殁老想要的东西我们自然也会乖乖的交出来。”
殁家翁面沉似水,似是很有些为难的模样。
“花楼主,只怕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花执念勾唇一笑,
“据我所知,殁村杀人从来不讲规矩,怎么今日突然跟花某讲起规矩来了?”
“哈哈哈哈……”殁家翁纵声大笑,布满邹纹的脸瞬间仿佛绽放的金钩菊一般。
“花楼主岂不知,此一时而彼一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