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如梦小说集 第三十六回:噱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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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胸口是一朵暗红的刺青玫瑰紧依一把造型别致的剑,衬托着一件领口起毛边而没有固定形状的白色低领体恤。

他的左手腕外侧是一只暗紫的刺青蝴蝶,在套着至少十几串重叠着的银色圈圈里时隐时现。

他的右手腕内侧是一只暗紫的刺青毒蝎,高高竖着嚣张的毒尾巴在套着一副很宽的黑色皮圈的边缘闪烁。

他的左眼角、嘴角以及耳朵上各自镶嵌着一小粒银色扣饰;左手食指套个暗银色的骷髅头戒子;右手拇指套个绘着图形的皮圈。

脸上的肌肤是那种没有血色的惨白但细致毫无一点斑痣(令我联想到以前一位女童鞋原本婴儿肥的脸蛋,忽然间消瘦得脸色苍白神色惨淡情绪却极其高亢,是因为嗑了药的缘故)。

挺直的鼻梁乌乌的眼睛尖长的瓜子脸,是那种有点瘪塌而发育不完整的葵花子形状;白色的体恤外罩一件敞开的灰色衬衫;细细的牛仔裤裹着细细的双腿,一根宽宽的起毛皮带将裤子扣在当中而不是腰上,漏出一大截短裤;脚上是一双灰色的尖头短靴,套在牛仔裤外。

恍惚让人产生一种看到漫画里人物的错觉,实在是帅得一塌糊涂的颓废帅哥风范。

见过很多jjmm拿着镜子从上车开始一直照到下车为止,却从来没有见过ggdd在电车上照镜子。见过不少mm对着镜子一往情深地整理头发,却从来没见过像眼前这男人对自己的头发如此执著。

他左手端一面粉色的方镜,右手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橘黄色的头发在摩丝的光泽里显得格外柔和,弯曲有致的发梢被捏成东西走向的一小撮一小撮。

本已很是被整理得极其乖巧的发梢,他却似乎非常的不满,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轮流捏着头顶上每一撮发梢,左边右边前面后面咋扭着咋不满意的神情。一会眉头成川一会嘴角上吊一会眼珠倾斜一会牙齿磨擦,斤斤计较的程度简直令人目瞪口呆。

他的左边并肩坐着一位有些岁数的公司职员,一身黑色的西装,拿着一本小说津津有味地阅读着,仿佛边上这家伙已令他彻底失望而无趣在意。

他右边是一位有些运动员气质的刚毅男人,僵硬地挺直身板僵硬的脸部表情,不时扭头或是用眼睛瞟着身边此男的举动,一脸的忍耐大有一种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气势。

四周站立着男女老少岁数不一的乘客,皆以无以言语的神情,将目光不定时飘来飘去地扫在他的身上。

“哐当哐当!”的电车摇晃声伴随着一车厢奇妙的气氛,仿佛一根无形的导火线在静静地延伸着火苗,车厢里蔓延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他依旧皱着自己的眉吊着自己的嘴,斜着自己的眼翘着自己的兰花小指,不厌其烦一撮一撮地捏着自己的发梢。除了令他不能满意的头发,似乎这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何况毫不相识的人的目光和感受。

“刷!”地电车停靠在站台上,到站的乘客都纷纷走出车厢,就在电车快要关门的时候,他忽然间转头看了看身后车窗外的站台,呼啦地站了起来,上身微微一个扭转,臀部稍稍一个摇晃,脚下的皮靴敲出一串铿锵有力的节奏,随着一声拖长了的“呀~~~哒~~~”他窜上了站台。

透过车窗看到他站稳身体,放下还竖着的兰花指合上镜子,将镜子塞进斜身背着的lv包内,头一扭深深地吐了口气,脸上飘过一丝奇妙的神情,消失在逐渐加速的车窗外。

车厢里顿时阳光灿烂,空气清新,乘客们的神情也轻松自在起来。这百年一遇的经济大恐慌时代,人们照样不慌不忙地装饰着自己。

我恍然明白小时候常听到的噱头蹩脚之言。大致是看一个人第一眼多为看头发,头发收拾得当给人印象就好,这叫噱头噱脑。一身打扮得体又光彩夺目,唯独脚上一双搭配不当或胀兮兮又过时的鞋子,会将整个形象破坏掉,这叫蹩脚憋足。

电车上这个男人用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自顾自地照着镜子整理头发,名副其实的一个噱头男。

我们汉语的伟大就在于它所形容的东西或人可以不分国界,照样形象生动准确,不过我仍旧怀疑那个噱头男,很可能是被派来考验地球人忍耐程度的火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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