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人群中有人嘲笑:“哟!这小姑娘,看上去武功挺高,可一遇上了我们铁掌龙头斩的周老爷子,那还不是吓得大叫我的妈呀,转身就逃?”
风晴雪皱眉道:“我并没有要逃!”却被淹没在血露薇门人的一片彩声当中。
原来这周益嚣平生最爱听人奉承,别人奉承得越肉麻,他反而听得越带劲。最好人人夸奖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永远辉煌永远胜利,掌门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虽然明知不实,却也是心甚喜之。
但此刻,那周益嚣见晴雪轻轻巧巧地避开自己的攻势,不觉也是心中大奇。深知自己那一掌看似浑若无事,但其实已经用上了毕生的功力。他是听说过晴雪下午的争斗的,因此并不敢轻敌。本拟一击将她毙于掌下,谁知却被晴雪满不在乎地跳开。天兵们的赞誉,听上去就未免有点名不副实。
周益嚣微微一怔,随即欺身再上,一记大摔碑手,听风声便有雷霆万钧之势,直向晴雪头上砸去。晴雪手中没有武器,却也不好硬接。双足一点,向右侧飞出几尺,竟是又避了开去。
这下,就连善于奉承的血露薇门人都不开口了。众人明明看出,周掌门那一下委实用上了全身的功力,风晴雪却避得举重若轻,风轻云淡。很显然,晴雪的功夫不知比周益嚣高出了多少。
交了两招,周益嚣心中更是愤怒,风晴雪的畏惧心理渐去。周益嚣久攻不下,突然狂吼一声,就向后伸出了手。身后的弟子会意,突然扔出一柄重剑。
风晴雪微微一怔。
那周益嚣身材甚矮,所用之剑却极其长大厚重。他那柄剑,比之当年尹千觞所用的重剑“龙吟”还要长出一掌,重上三分。不过千觞身形高大,使用重剑倒也并不稀奇,周益嚣极其矮小,一柄重剑使出来,倒也是虎虎生风。
晴雪看着重剑,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哥哥,心有所动,不觉潸然泪下。
这多年来,也不知哥哥是生是死,是否从那天清晨中的焚寂火焰中逃了出来。这多年来,风晴雪天天管的只是屠苏复活的大事,千觞哥哥,却从未进到她梦中来。
然而此时此刻,睹物思人,风晴雪猛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在那个幽暗腐臭的地界,每天傍晚,年幼的风晴雪总会坐在门槛上,对催她吃饭的婆婆说:“不嘛,不嘛,我要等哥哥回来。哥哥说,今天在女娲娘娘那里值完班后,就会回家给晴雪讲故事。婆婆你知道吗,哥哥终于答应给晴雪讲故事了!”
很多年过去了,晴雪还是无法把那位冷漠沉郁的巫咸哥哥,与那个放浪落拓的尹千觞联系起来。然而就连晴雪也不明白,为何当看见千觞所用的重剑,而不是巫咸所用的木杖时,晴雪的心,会痛得如此厉害?
周益嚣见晴雪躲着躲着,竟突然哭了起来。他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也知道这是个进攻的绝好机会。就突然狂吼一声,双手持剑,身子高高跳起。看那样子,是打算将那柄重剑当成棍子,向晴雪的头上砸去。
那柄重剑足有五六十斤的样子,再加上周老爷子的体重,一击之下,怕是连巨石都要粉身碎骨。更何况风晴雪眼中流泪,竟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躲避。
众人连声叫好,正要欣赏晴雪脑浆迸裂,惨死当场的喜剧。谁知却听叮的一声,周益嚣手中的重剑,被拦截在距离晴雪头上一掌不到的地方。那晴雪手中全无一物。竟是用一双空手,拦住了铁掌龙头斩的重剑。
众兵先是大惊失色,而后又啧啧称奇。虽然大家在心理上都跟周益嚣是一路,但见晴雪这么一个弱质纤纤的小姑娘家,举手投足之间,竟露了这么一手空手入白刃的绝技。一个个惊叹不已,少不得喊出一声好来。
只有立在近前的几个眼尖的人才能发现,其实晴雪并不是用一双空手去挡的重剑。晴雪的一对玉手里,各捏着一只乾坤金镖。看准了来势,便将镖头的刀刃对准重剑轻轻一托,然后双臂发力,那周益嚣只觉得剑上一股大力压来,手腕剧震,不得不撒手撤剑,人早如腾云驾雾一般的跌了出去。
重剑落地,周益嚣只摔了个仰八叉,丢尽了面子。
周益嚣不知,风晴雪所惯用的武器乃是一柄巨镰。那玩意又大又沉,重量分布还极不均匀,耍起来委实难煞人。百里屠苏送给晴雪的神兵“西风”重达五十四斤,晴雪就天天轮着那玩意一口气战斗四五个时辰,轮完了还兴致勃勃,活蹦乱跳,大有再轮四五个时辰仍不觉疲惫之势——这女人的膂力之强,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就连屠苏天天耍着玩的焚寂剑,他闲得无聊时候曾经自己称过,二斤四两,其实不重。
要不人家老哥也最爱使用百斤以上的超级重剑呢!就尹千觞那些重剑,百里屠苏光看着就觉得费劲。人家一户口本的力大无穷,屠苏都自愧弗如,红玉瞠乎其后,襄玲更望尘莫及。区区一个五短身材的周益嚣,那是绝对对付不了的。
风晴雪是因为听了羽无双的故事,才会对周益嚣百般避忌。谁知真不得已交上了手,那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晴雪可不会认为这是因为她本人的特殊资质,只会认定是周益嚣技不如人。她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少不得就要罗嗦一句:“咦?大家不都说你力气大吗?看来也不怎样啊!”
周益嚣本来就被晴雪摔得七昏八素,如今听她出言讥讽,就更被气得七窍生烟。他哪知道风晴雪素来是个有口无心的人,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想到啥,开口那就是啥。
周益嚣得遇名师,自从出道以来,数十年前,从未遭到过如此凄惨的失败。何况他新夺掌门之位,帮派内人心未平,不得已跟了趁着下界做事,忙着招兵买马的玄帝。如今晴雪竟让他在新投奔的玄帝门人之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怎能干休!早气得口中乱叫,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晴雪脚边的重剑直扑而去。
风晴雪见他眼放红光,势若疯虎,不觉得也是心中害怕。却不敢迎敌,仍要向后跳跃。谁知背后猛然围上来一群天兵,一柄柄长刀,都只在晴雪背心弄影。
周益嚣一把抢起地上的重剑,就高高跳起,双手持剑,再次对准晴雪的头颅砸去。晴雪虽然胆大,却也怕别人跟自己拼命,虽然明记得镖上淬有剧毒,不好乱发,却还是不得不右手连扬,将自己背后的一群天兵打倒。这才能腾出空间,后退一步,避过了周益嚣的攻击。
然而天兵们虽然被打散了一批,却不肯退去,反而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面前周益嚣不依不饶,口中呼喝有声,一柄重剑,不住地往晴雪身上砍削。
晴雪无奈,只得不停地发镖伤人。心中更是惶急。她明知身上的燕子金镖数量虽多,毕竟有限,众兵若是一拥而上,金镖再多,也是无计可施。
却见身边的天兵越围越多,大有将晴雪吞噬的势头。风晴雪百般无奈,只能扣紧手中的金镖,一枚一枚地发射出去。不多时,伸手一模,包中的金镖已不到十枚。
眼见得金镖散尽,晴雪便要血肉横飞。突然之间,只见一条大汉,肩扛一柄巨剑,从城墙底部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