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悄悄地将胡乱丢在地上的承影剑拿过来。握在手上,感觉一股凉意从剑尖直透上身体,血流渐止,这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那时风晴雪并未觉察到郁箫的异样。她只管扶着羽戈,让他侧躺在地上。就点了他止血的穴道,又慌忙从系在腰上的包中掏出保存得极其严密的伤药——大多已经进了水,幸而有些还能用。她为他洗净了伤口,再涂上伤药,最后拿了一些干净棉花,塞到伤口当中。她找了一块很大的白布将他的整个胸膛扎住。那时,姜羽戈侧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神情淡漠。他任由她摆布。
郁箫便对晴雪说:“你有什么厚一点的衣服没有,给他盖上。他现在可不能再失温了!”
晴雪点头,就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珍而重之收藏的,当年百里屠苏去世时所穿的衣服。她慢慢地扶起了他,轻手轻脚地给他换上,尽可能地不碰痛他。不过晴雪的担心未免显得有些多余,因为羽戈那时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晴雪,看着郁箫。他的眼神,透出一种异常的宁静,以及疲惫。风晴雪长叹了一口气,就扶着羽戈,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腿上。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三枚药丸,喂到羽戈的嘴里,让他吞下。
看到郁箫疑惑的眼神,风晴雪解释道:“红玉姐当年送给我的伤药,叫什么天仙玉露丹,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
郁箫苦笑着点头:“这个,我也的确听说过。那么你方才敷在他伤口上的,便是传说中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紫青玉蓉膏了?”
风晴雪点头。
郁箫叹道:“这两味伤药炼制不易,真是多谢你。”
风晴雪微微一笑。她低下头,看着怀中半梦半醒的羽戈,那张酷似屠苏的脸,那酷似屠苏的身板。风晴雪想:“如果是为了你,我愿意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只要你需要的话。区区两味伤药又算得上什么呢?”
就在这一刻,风晴雪突然觉得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幸福。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虽然四周围大雪漫天,水光接天,冬至的夜晚冷得让人心寒,然而风晴雪还是能感受到羽戈身上那种别样的温暖。她看着他,就突然心里一荡。她俯来,用嘴唇在他的脸上擦了一下。
不远处,郁箫闭上了眼,权当没有看见。
过了一会儿,风晴雪发现,她怀中那半梦半醒、虚弱不堪的少年,突然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艰难地拉了拉晴雪的衣带,喉咙里面咯咯地响了两声,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晴雪慌忙问,“苏苏,你想说什么?”
羽戈没法回答。他只是有气无力地拉了拉晴雪身上的衣带,喉咙里又咯咯了两声。
他脸上的神情,甚是焦急。
风晴雪实在不明白羽戈的意思,便抬起头来,向坐在不远处的郁箫脸上望去。谁知却见那郁箫直直地靠坐在一颗枯树之下,伸着两条腿,头偏在一边,右手握着承影剑。
郁箫的颜色如雪,双眸紧闭,很显然,已是完全晕去。
羽戈仍焦急地拉着晴雪的衣带。
便在此时,晴雪就听到了四周围的水里,传来一阵古怪的沙沙声。
还未等晴雪弄懂那古怪的沙沙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道闪电,霎时间将漆黑的夜空照射的透亮,风晴雪生怕闪电将郁箫背靠的枯树点燃。毕竟她现在身边就这两个人,一个半生不死,一个已经晕去。那郁箫身上全无知觉,水火无情,若是在坠入火阵中,哪还能有半点活路?一回头却见郁箫仍然好好地靠在树边,并未受伤,只是不曾醒来。
风晴雪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松了一口气的风晴雪却没有注意到事情的关键,这个关键是——
现在是冬天。
冬至,又怎会有闪电和雷声?
除非……
却见羽戈终于聚集了足够的力气。他猛地推开晴雪,发了疯地向郁箫扑去。同时口中大叫:“阿箫!蛇!”
他只往前迈了一步便跪倒在地上。
远远地,只听到江边有一群人大笑不止。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口中发出奇怪的哨声。霎时间,晴雪愕然发现,江水中突然冒出了无数的血红色奇怪东西。
定睛望去,竟是一条条的毒蛇。头部扁平,略尖,周身长着火红的鳞片。
风晴雪虽然不懂毒物,却也明白那种颜色的毒蛇,必然是厉害无比。因为在自然界中,越是颜色鲜艳的东西,就越意味着危险。
事实上,晴雪也的确没有猜错。
那是传说中的血龙王蛇,是江湖中最善于使用毒物的血浴门人所豢养的圣物。这种毒物,体长超过六尺(也就是说,直立起来比百里屠苏还要高一头),却只有晴雪的小指头般粗细。血龙王蛇的攻击速度极快,就算是武林高手,也难免防不胜防。一般情况下,这种毒蛇一次所喷出来的毒液,可以很轻松地毒死六头大象。作为体重远不及大象的羽戈、郁箫、晴雪,好吧,基本上是一碰就亡。
这种毒蛇的攻击性很强,生存能力更强,它们可以很轻松地出现在任何你所能想到的,或者想象不到的地方。血龙王蛇非常善于游泳、攀爬。汉江这点泛滥,对它们来说,只能算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
这便是玄帝颛顼偷偷留给赤水女神淳于献的礼物。就在下界办事的这两天,颛顼收编了不少的人间门派,其中,就包括善于用毒的血浴门。
远远地,只听到血浴门的掌门穆厚冠纵声大笑。他就对自己的门人说:“这回,玄帝大人可要满意了!”
那姜羽戈方才只是失血过多,没有力气。他的感觉并未失去。他的耳力一贯颇佳,早听到了水中那奇怪的蛇声。便想提醒两位姑娘赶紧避开,可是极度虚弱的羽戈忘记了,方才,把他搂在怀中的人是晴雪,而不是郁箫。晴雪的怀抱倒是比郁箫温柔了太多。然而,关键时刻,晴雪却远远不及郁箫顶事。
因为晴雪永远只能听从苏苏的指令,而郁箫却可以自己发号施令。对于男人们来说,有个肯永远听从自己的姑娘固然很好,但是,如果万一,某次情势危急的时候,你却没力气下令呢?
要一个能站在身边与你同进同退的战友,还是要一个能站在身后永远顺服于你的丫头,说句真心话,这种选择,的确很难,很难很难。
战友有可能拒绝遵从你的指令。丫头没法独当一面。
此事古难全。
却见苍茫的汉江之中,江水似乎已经被蛇身染成了红色。铺天盖地的血龙王蛇,在江边穆厚冠与众血浴门人的呼喝声中,它们浩浩荡荡地向江中小洲扑来。
风晴雪大惊,慌忙挥舞镰刀要去护住倒地不起的羽戈,羽戈却一把推开了她,只管向郁箫身边猛爬。剧烈的运动之下,他背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淋漓。
此刻,不大的江中小洲上,已是一片蠕动的红色。风晴雪奋起手中巨镰,为羽戈将扑到他背上来的两条血龙王蛇斩断。嗅到了血腥味,更多的血龙王蛇扑了上来,只把晴雪搞了一个手忙脚乱。
也许是被羽戈激动的情绪所感,半昏迷的郁箫茫然地睁开双眼。她缓缓地回过头,却见有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奔自己而来。
顷刻间,那毒蛇早已盘在郁箫的脖颈上,随即张开大口,露出毒牙,就向那姑娘的右肩咬去。
今时今日,郁箫功力全失。其实就算是功力不失,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对付一条毒蛇。羽戈与晴雪连声惊叫,郁箫自己反而只是睁大了眼睛,身子定在那里,半晌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那时羽戈与晴雪都站在外围,与郁箫身边至少还有十几步远,救护已然不及。
眼见郁箫就要香消玉殒,突然之间,只闻一声长啸,地动山摇。便见一条黑龙,身形极其雄壮。它嘶鸣一声,便从郁箫的肩上盘旋而出,身躯之大,直欲充塞整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