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前面十里处有一处小村落。”一个下人回来禀告。
唐明点点头:“好,我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
小村落只有零星的几间房,一片死寂,空无一人,众人下了马,择了一处宅子暂时歇脚,宅子里空空如也,什么家什都没有。唐明指挥下人四处收集稻草柴禾等物,准备做饭。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忍不住问道:“李公子,这里为什么没有人住?”
李靖眉一皱,未及答话,唐明插过来笑道:“红拂姑娘真得不知道?”
她撇了撇嘴,不想理他。
唐明自问自答道:“因为昏君苛捐杂税,逼得百姓无法活命,再加上官兵时常入室抢劫,与强盗无异,稍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就会被他们糟蹋,家中仅余的一点钱粮,也被他们抢夺一空,百姓只好背井离乡,另谋生路。”
她不由惊道:“想不到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李靖叹道:“所以才有李密的瓦岗军,窦建德的部队,杜惟间等人,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她想到那个荒婬的炀帝,心里很不舒服,月兑口而出道:“只希望那个昏君早点上吊自尽,免得生灵涂炭。”
唐明一愣,笑道:“上吊自尽?你怎么知道他会上吊自尽?”
她惊觉失言,忙道:“我随口猜的,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为何是上吊?你怎么不猜他被人杀死,被火烧死,病死,饿死,淹死,毒死,有这么多死法,偏偏是上吊?”唐明紧紧地盯着她,轻松的语气充满戏谑。
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她咬牙道:“我不象唐公子那么残忍,想不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死法。”
唐明顿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靖在旁道:“好了,别争了,唐兄弟,吃过饭早点歇息吧。”
吃过饭,唐明指派几个人到村口轮流值岗,李靖取了一旁的毯子,披在她身上,柔声道:“你先睡,我守着。”
她嗯了一声,把头枕在他膝上,乖乖闭上眼。
李靖低下头,看着她沉静恬美的睡颜,唇上情不自禁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远处,唐明走了过来,向他招手,李靖犹豫片刻,月兑下自己的外衣,卷成枕头,小心地把女孩的头挪到枕上,这才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迎上去。
唐明拉着他到了另一处宅子中,指着房里摆着的几十坛酒笑道:“李兄,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多窖藏美酒等着我们,今晚月色宜人,小弟就借花献佛,和李兄畅饮一番,一醉方休。”
李靖想了想,朗声笑道:“也好,自从离开师父,我已经很久没有畅快地饮过酒,难得今天唐兄弟这么有兴致,我们就来个一醉解千愁。”
两人席地而坐,拍开酒坛上的泥封,也不用杯碗,直接捧着酒坛子,大口喝酒,大声说笑,快意无比。
酒喝到半酣,唐明停下来,冲他笑道:“李兄,将来有什么打算?”
李靖仰天长叹:“身为男子,当此乱世,唯有尽己所能,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力。愚兄学得一身马上功夫,熟读兵书,只为投奔明主,施展平生抱负,谁知天下纷乱,明主难觅。”
唐明心中一动,意味深长道:“李兄可曾听说过太原李渊?”
李靖想了想道:“听说过,不过此人尚未起事,双儿劝我先去河北见窦建德,倘若此人人品尚可,我就留下来辅佐他,倘若不行,再走不迟。”
唐明一愣:“她要你去河北投奔窦建德?”
“是啊。”李靖一笑,举起酒坛道:“来,唐兄弟,请。”
唐明笑了笑,提起酒坛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两口,朗声笑道:“李兄,请恕小弟直言,窦建德此人根本不是什么明主,你与其投奔他,不如前往山西太原,拜在李渊门下,假以时日,必有大作为。”
李靖沉吟良久,摇了摇头:“多谢唐兄弟提醒,只是为兄已经答应双儿,先去河北见窦建德,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岂能反悔。”
唐明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李靖吃惊地看着他:“唐兄弟,何事如此可笑?”
唐明好不容易止住笑,拍着酒坛道:“李兄啊李兄,想不到你身为男人,竟然完全由一个小女子摆布,她指东,你便不敢往西,这可真是……。”
李靖脸一沉,打断他道:“唐兄弟此言差矣,双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同生死,共患难,彼此情真意切,从我们相见之初到现在,她时时处处为我着想,从未有半点背逆于我,我相信,她要我先去河北,一定有她的道理,唐兄弟如此说,是何用意?”
唐明愣了好一会,岔开话题笑道:“小弟随口说说,随口说说,若有得罪之处,兄长切莫见怪,来,喝酒,喝酒。”
李靖见他出言道歉,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不知不觉几坛酒都见了底,李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再看对面的唐明,依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不禁感叹道:“唐兄弟,你的酒量……远胜为兄……佩服,佩服。”
唐明呵呵一笑,凑近他身前,伸开五指晃了晃道:“李兄,这是什么?”
李靖勉强抬起醉眼看了看,只见眼前一团模糊的黑影,摇头道:“看不清,是什么?”
唐明不禁笑道:“看来李兄是真得醉了,小弟有句话埋在心里,一直想说,李兄,你听了莫怪。”
李靖迷迷糊糊道:“什么话?”
“李兄,小弟喜欢双儿姑娘,你可愿割爱?”唐明压低声音轻轻道。
李靖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你胡说什么,双儿是我的,我为何要让给你?”
唐明含笑在他耳边道:“等将来天下大定,我封你为洛阳王,拿洛阳跟你换双儿,怎么样?”
李靖一把推开他:“什么洛阳,就算……拿长安,我……我也不换。”
唐明沉默良久,伸手轻推李靖:“李兄,李兄……。”
李靖沉沉地趴在案上,闭目不答。
唐明看了他好一阵,低声叹息道:“李靖,你可知道,双儿喜欢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那个姓宇文的家伙。”
缓缓站起身,他踱到门外,清风徐来,明月如洗,他挺直腰,负手而立,银色的月光洒满全身,给他勾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席卷江山的气势,睥睨天下的野心,在这个少年身上已经隐隐成形。
“万里江山兮,只待英雄。美人如玉兮,奈何兮?”少年仰起头,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