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象平时一样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那角薄被,抬起头,窗户关得很紧,就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一切恢复原样。
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事,惊得一下跳起身,急忙检查身上,除了唇上还有一丝轻微的灼痛,没有别的迹象表明她曾经被人侵犯过。
难道那家伙最后竟放过了她。
如果昨晚他真得趁她昏倒……她不自觉地缩紧双肩,不敢再想下去。
“双儿,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宇文成都抬起头,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
“没事。”她心不在焉地摇头,发现他还看着她,忙抬起头道:“真的没事。我就是没睡好,有点累。”
唐明的事绝不能告诉他,她不想让他担心。
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他的语气有些不安:“你怨我没时间陪你?”
“不是。”她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担心你,你这段日子每天要练兵,还要上朝议事,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
宇文成都宽慰地一笑:“没关系,我身体好得很,双儿,我答应过你,等战事稳定就带你离开这里,现在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我也希望早点结束手头的事,和你一起终老南山。”
她忍不住叹道:“成都,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战事才会稳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
李世民的大军出了关,象蝗虫一样迅速占领了河南许多州县,如今,这股可怕的力量已经如潮水般向东都涌来。
她知道王世充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再不走,等到兵围东都,只怕就来不及走了。
“双儿,再等我一个月,就一个月,好吗?”。宇文成都轻声恳求道。
王世充对他们夫妻很好,对宇文成都也很信任,倚为左膀右臂,宇文成都是个重信诺的男子,迟迟无法下决心离开王世充。
这也怪她,当初不该劝宇文成都留下辅佐王世充,可是当日若不这样做,又怎么保住宇文成都的性命呢?
世事难两全,只能徒唤奈何。
宇文成都回来的越来越晚,每次回来,来不及说上两句话,他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坐在旁边看着疲惫昏睡的他,心里的忧郁就象布满东都上空的乌云,越来越浓重。
对着铜镜,整理着满头秀发,她忽然从铜镜里看到宇文成都。
男人轻轻摆手,屏退婢女,亲自拿起梳子,为她梳理秀发。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皇上放我一天假,要我好好陪陪你。”男人温柔地看着铜镜里的她。
心里并没半点欣喜,反倒突然揪紧:“告诉我,是不是唐军开始攻城了?”
男人沉默无语。
她转过身,一头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成都,带我走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他长叹一声,拥住她,什么都没说。
“你还是不忍心走?”推开他的手,她退后一步,失望地望着他。
“双儿,你听我解释,大丈夫不可无义,皇上对我们有大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宇文成都急切道。
“你就忍心让我难过,让我每天为你担惊受怕,你明知道东都守不住,你还要为他守,就算他对我们有大恩,你这段日子为他出生入死,打败瓦岗军,已经连本带利都还清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双儿,再等我几天,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带你走。”宇文成都急切地握住她的手。
“不,我不想再听,你走,你走。”她用力推他,把他一直推出门。
宇文成都拍门叫道:“双儿,别生气,你听我解释,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双儿。”
转过身,头突然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她昏了过去。
门开了,宇文成都飞步冲进来,迅速抱起她,冲门外喝道:“夫人昏倒了,快请大夫。”
隔着纱帐,大夫搭上她的脉,默然良久。
宇文成都在一旁急道:“怎么样?”
大夫站起身,满脸笑容,拱手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夫人有喜了,小人诊得是喜脉。”
宇文成都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喜上眉梢,不禁哈哈大笑。
“成都。”她低低唤道。
“双儿。”他扑过去,把她整个拥入怀中,嘴里不停叫道:“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爹了,双儿。”
“带我走吧。”她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一时哑然。
“带我,还有我们的孩子,离开这里。”她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双儿……。”
“答应我,我不想孩子生下来没有爹爹。”她把脸埋入他怀中,泪水情不自禁狂涌而出。
伸臂拥住她颤抖的身体,咬了咬牙,他终于下决心地点了点头:“好,过几天我就带你和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
含着眼泪,她偎在他胸前,安祥地闭上双眼。
宇文成都轻轻把她放回枕上,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梨树已经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实。
城外,唐军的撞车,不断把巨大的原木撞向城门,无数云梯搭在城墙上,日夜不停地攻城,东都被他们越围越紧,派去向窦建德求援的人早就出发了,窦建德言而有信,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水陆并进,援救东都,然而,在武牢关,他被李世民率领的三千精兵牢牢地阻挡在关外,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他如果带着家小偷偷逃走,岂非成了逃兵,王世充对他恩重如山,他怎能背信弃义,独善其身,惹来世人嘲笑。
然而,双儿已经怀有身孕,他答应带她走,身为丈夫怎能言而无信,左右为难,他该怎么办?
“夫君。”身后传来双儿轻柔的唤声。
他急忙上前扶住她:“外面风凉,你有了身孕,要好生将养身子,不要出来吹风。”
“告诉我,外面的形势如何?”她仰起头看着他。
“很好,你别担心。”他避开话题。
“窦建德的援军是不是已经到了武牢关?”她急切地问。
他微一怔,她怎么会知道?
“快告诉我,是不是?”她拉着他的手问。
他只能点了点头:“是。”
“他被李世民拦住了?”她轻声问。
他只能继续点头:“是。”
她粉红的唇角绽开一抹苦笑:“李世民很快就会率轻骑兵切断他的粮道,窦建德必败无疑。”
他惊愕地看了看她:“你如何这么肯定?”
她轻叹一声,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低低道:“我知道,东都之围不解,你不会带我走,是不是?”
“双儿,对不起……。”宇文成都含着歉疚,无奈,不安地看着她。
“如果,解了东都之围,你可愿离开王世充,和我一起归隐南山。”她仰起头,深深地看着他。
“双儿,我……。”宇文成都轻道。
“好,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和老天赌一次。”她的语气含着坚定的决心。
宇文成都满脸讶异:“双儿,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退兵?”
“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要冒个险,唐军最会指挥打仗的是李世民,现在李世民身在武牢关,围困东都的守将是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吉,对付他比对付李世民容易得多,我们打败李元吉,再率领大军前往武牢关,李世民手下只有三千精兵,怎能和我们的十万大军相比,突破武牢关,和窦建德的三十万大军会合一处,到那时李世民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奈何不了我们。”
宇文成都喜道:“说得有理,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她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