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的细雨一刻不停歇的垂落,织成了一张巨大而密集的雨帘,天地在这一刻也朦胧起来,就连太阳也被这纤柔轻盈的雨丝给网覆住了。向远处的高山眺望,秀丽的山川在水汽的环绕下,氤氲出一片翠色的薄雾,仿佛披了一件淡绿色的纱裙,更显得神秘惑人。
辛夷皱着眉头看着下个不停的雨,有些郁闷地走回厨房里继续看着锅里的菜粥。她今天一大早就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吵醒,等她下了楼才想起来家里根本就没有一把伞!眼看着她早饭都快煮好了,这雨还不停,她真担心今天是不是还能顺利上山。正想着,锅里的菜粥翻腾起来,辛夷手忙脚乱地把锅抬开,又从柜子里拿了两个咸鸡蛋,乘上粥开始吃早饭。菜粥是用白米和新鲜的小白菜煮的,白色和鲜艳的绿色交杂,看着清清爽爽的,叫人很是有食欲。喝上一口爽口的菜粥,再配上腌制得很到位的咸鸡蛋,辛夷吃得十分欢快。
吃完早饭,辛夷冒雨跑到水管前,几下把碗筷洗好了,又很快跑回大厅。辛夷打了个哆嗦,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细密的雨水从高空落下,好像天上有什么人在把一斛斛珍珠撒下来一般。静静地听着雨声,辛夷微笑起来,她想起来人类有一句话“心安之处即故乡”。
在大厅中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辛夷透过院门看见远处有人影往这边走过来,她站起来,探出身子望了望,叫了声:“是李爷爷吗?”。那人走进了院子,正是多日不见的李老村长。李村长穿着一身靛蓝的新棉衣,撑着一把黑布伞,老人家和蔼地冲辛夷笑了笑,一边把伞收起来,一边说:“女圭女圭起的怪早的嘛!我今早起来看见下雨就想起来你家雨伞没有了,给你带了一把过来。”说着就把一把黑布伞递了过来,辛夷这才发现老人怀里还抱着一把伞,一时心中有些感动,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下这么大雨,您怎么还跑过来?上山可以改天再去的。”老村长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说道:“这雨下不长,再过会就停了,雨停了正好上山去。”辛夷点了点头,给老人家倒了杯热水。
老村长看着辛夷说道:“你外公走的时候让我保管着他看病的家当,等下午我让你婶子给你送过来,你先做好准备,不要怕,村子里的人都是看些小病。”辛夷放松了一些,带着些自信的说道:“我不怕,妈妈一直都有教我的,我还是洛江市医大的学生!”老村长慈祥的笑起来:“是个好孩子!那你想好了看病要怎么收钱没?”“不用收钱,收了我也没处用,就药材自负好了”辛夷认真地说道,“毕竟看病也只是要收药材钱嘛!”
和老村长闲聊了一会,果然很快雨就停了。老村长见雨停了,就叫上辛夷出门上山。往辛夷家后就是翠雾山,边走老村长边向辛夷说道:“这翠雾山,不是一座山,是一条山脉,因为一下雨就好像罩着一层翠雾,所以得名翠雾山。”老村长带着辛夷往西北方向走,绕过辛夷家后面那座山脚,眼前豁然卧着一座相对于前一座山,显得有些矮的山。老村长指着这座小山说道:“这座山就是村子里的坟山,村子里的人死了都埋在这,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妈妈,也都在这儿。”
老村长到底年纪有些大,走了一阵已是有些喘了,辛夷扶着老人家走到树下坐着休息一会。老村长揉着胸口说道:“到底是老了,指不定哪天就下去找你外公下棋喽!”辛夷伸手探了探老人的脉,说道:“哪儿呢!您身体还很健康呢!”老村长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说道:“走吧,歇也歇够了。”老村长带着辛夷往山上走了一阵,停在半山腰一处很开阔的地方,老人停住了脚,轻轻地推了推辛夷。辛夷走了过去,看见三座挨在一起的坟墓,左边的是李枳实妻子的,上面写着“爱妻秦月华之墓”,中间的是李枳实的,碑文写着“至交李枳实长眠于此”,最后一块墓地的石碑是空的,应该是李木香的墓。
看着这一家三口挨在一起的墓地,辛夷突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一棵树了,而是一个人类女孩,自己代替了姚紫曦,就算将名字改为李辛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从今她将以这个人类女孩的身份生活下去。
辛夷跪在墓前,认真地在心里向死去的人承诺:“从今天开始,我不只是木兰,我用着姚紫曦的身体,也将视你们为亲人。李辛夷向外公外婆叩首,向妈妈叩首。”她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拜了三次,开始毫无芥蒂的承认自己现在的身份。
等辛夷站起来后,老村长有些感伤的说道:“你妈妈的墓碑还没刻,我们只是让她入土为安,铭文要你来写,写好后拿给你婶子,她会帮你办好的。走吧,我们也别打扰他们了。”辛夷沉默着跟着老村长往村子里走。
走到山脚下,辛夷和老村长分开。她漫无目的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古泉边上。辛夷抱着膝盖坐在古泉边,有些茫然的看着着一泓永远流动不停地泉水。她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了姚紫曦还是自己。
“小姑娘怎么坐在这儿,泉水太寒,坐久了会生病的呀!”一道温柔慈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辛夷扭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和蔼地老婆婆,她穿着一身绣着大朵的梅花图案的红色衣裤,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沁润着水乡泽国的柔和。辛夷有些迟疑:“我是李辛夷,婆婆您是?”婆婆温和一笑:“原来是李家的丫头啊,你叫我安婆婆好了!”辛夷恍然,原来是李婶子说的安婆婆,她礼貌地叫了声:“安婆婆好!”安婆婆微笑着说道:“老婆子腿脚不灵便,能不能麻烦丫头送我一道?”辛夷点了点头,上前扶过老人,她心中明白老人家是看她神情低落地坐在泉边,特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这样说的。
安婆婆家就住在泉水不远处,她家院子里种满了花木,隔着几步路辛夷就闻到淡淡地桂花香味,老人带着辛夷走进院子,端了一杯花茶递给辛夷,也坐在石椅上,含笑说道:“我这里啊,就是花花草草多,你要是无聊就来这陪老婆子唠唠嗑,也来看看花花草草。这些花草,不论多难多苦,都一门心思的开花结果,人得向它们学学呀!不管有天大的事,总得往前看不是?”辛夷微怔,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对……”安婆婆笑了起来,说道:“有什么可想的呢?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不就行了么!人啊,就是自找烦恼,哪有那么多可想的呢?”辛夷蓦然醒悟过来,一开始她决定留在古泉村或许并没有考虑到姚紫曦,可是现在她就是姚紫曦,那么她的决定也还是留在这里。果然如安婆婆所说,都是自寻烦恼。
辛夷冲着安婆婆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谢谢婆婆,是我钻牛角尖了。”安婆婆也跟着笑起来了,辛夷刚想说话,突然听到“呜呜”的细小叫声,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树底下的纸箱子里滚出了一只白色的小狗,小家伙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辛夷,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来,辛夷情不自禁地跑过去将它抱过来,小狗也不怕生,趴在辛夷腿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安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对辛夷说道:“我家大白这次生了五只小狗,难得这只小狗那么亲近你,你就抱回去养吧!”辛夷不好意思得对安婆婆道谢,她心中是真的觉得这小狗太可爱了。
和安婆婆又聊了一会,辛夷见时间不早了,便向安婆婆告辞了。临走前安婆婆提了一大篮子面粉和鸡蛋硬是塞给辛夷,辛夷只好右手抱着小狗,左手提着一个大篮子,总觉得自己好像去赶完集回来一样的。
回到家里,辛夷看了下表,发现才四点多,她想了想,决定先吃饭,吃完饭去看看玉兰树。不过看了看怀里活泼的小狗,辛夷觉得最好先给小家伙洗个澡,毕竟今晚它只能和她睡了。辛夷用热水给小狗洗了个澡,期间它一直上蹿下跳,叫的极其凄惨,差点让辛夷心软,幸好最后还是洗完了。用毛巾帮小狗擦干毛,看它哆哆嗦嗦的样子,辛夷心疼地把它团在被子里,下楼把早上剩下的菜粥热了下,再端上来给它吃。喂完小狗,辛夷把它放进被子里。
下楼把饭煮上,要炒菜时,李大婶来了。李大婶送过来一个木箱子,都是外公生前看病的器具,顺便告诉辛夷明天回来帮她打整外公以前的药田。辛夷谢过李大婶,又告诉她自己今天见到安婆婆,闲聊了几句,李大婶也回去了。
辛夷用泡开的笋干炒了个菜,又烧了个黄瓜鸡蛋汤。吃完饭,看着干净的盘子和碗,辛夷感叹自己好像吃的越来越多了,也没多想。
上楼看了看小狗,见它睡的正香,辛夷把门关上,下楼出了门。往后山上走了一会,很快就来到了玉兰树下,辛夷发现才过了几天,玉兰树越发漂亮了,甚至花朵到现在都还没落。
辛夷看了看地上并不算太湿,便靠在玉兰树上,却慢慢睡了过去。沉沉睡去的辛夷并没有满树的玉兰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全部都没入她的身体。她没有发现的还有很多,她没有发现玉兰花八月仍开花是何等的奇事,也没有发现原本只有一米六五的姚紫曦不止饭量在增加,还在长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