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转过身来,他有一张清俊的脸,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温和,他笑着说:“没事,雪不怎么大,我把竹篮编好就上去了。你和谁一起过来的?”辛夷这才发现,他竟然看不见!
孙兴跑到男人身边,听见他问,才想起落在后面的辛夷,他忙拉起男人的手指向辛夷的方向,说道:“爸爸,这是辛夷姐姐,她送我回来。辛夷姐姐,这是我爸爸!”后一句是对辛夷说的,辛夷放下疑惑,笑着打招呼:“孙叔叔你好,我是李辛夷。”男人微笑着说:“辛夷是吗?李老起的名字很好。我眼睛不方便,你来了这么久我也没去看过你,真是不好意思,小兴平时麻烦你了。”说完拍了拍身旁的孙兴:“去给姐姐倒杯水来。”辛夷忙说:“叔叔,别这样说,该是我来拜访才对!”
孙竹笑笑,说:“我也没什么能耐,就编竹子的手艺还算过得去,你要是想编些竹筐竹篮就来找我吧。”辛夷低头看他手里的竹篮,小小一个竹篮,虽还没有编好,看上去却十分精致,辛夷称赞:“叔叔编的篮子很好看呢!”说话间,孙兴端着水杯过来了,把水杯递给辛夷,他又说:“爸爸,你上楼去吧,等会儿雪就下大了!”孙竹无奈:“这孩子,客人还在呢!”辛夷赶紧说:“没事,叔叔你上去吧,我本来也要回去了!”孙竹带着几分歉意的说:“真是不好意思,你来也没好好招待你,等下次小兴他叔叔在,再请你来做客!”辛夷笑着说:“一定!那你们也赶快上去吧,一会雪要下大了!我走了!”
告别了孙家父子,辛夷很快走回家。到了家,辛夷把碗筷洗好,收拾了桌子,又把铜锅的炉子熄了,端到厨房,打算下午再把剩下的汤拿来煮面。整理好东西,辛夷上楼拿了绣架往安婆婆家去。
到安婆婆家,刚到门口,辛夷就听到李婶子的声音,她带着哭腔说:“……我还不是为他好,这么一大笔钱,说借就借!以后莉莉上学怎么办啊!说了两句就和我吵!”辛夷听着,想起刚才送莉莉回家时,难怪没看见李婶子。辛夷站在门前喊了一声:“婆婆,婶子,我进来了!”李婶子止住了声,辛夷走进去,就见李婶子和安婆婆都坐在石椅上,李婶子抹着眼泪,安婆婆正在安慰她。辛夷走过去坐下,见她们都不说话,实在忍不住:“婆婆,婶子,这是怎么啦?”安婆婆看了李婶子一眼,叹气不语。李婶子擦了眼泪,说:“辛夷你来评评理,你李大伯今早跟我说,要借八千块钱给他兄弟,问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又说不出来,我不过说了他两句,他还和我吵上了!我这么多年来,孝敬公婆,照顾小叔,打理这个家,我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他老李家!现在他像这样,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啊!”说着,李婶子又哭了起来。辛夷见她说得严重,忙劝道:“婶子,没那么严重,伯伯他肯定是一时想左了,你们好好把事情说开,一家人还不是好好的!”安婆婆也说:“金桂啊,你不要这么想,你想想,你当时答应嫁给铁牛,不是就看中他为人好,孝敬父母,对弟弟也很好吗?”。李婶子听了,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是不答应借钱,可是总得告诉我这钱借去做什么呀!更何况,柱子是个老实人,从来都不问人借钱,这钱到底是借给谁还是两说!”
辛夷听得一头雾水,看着安婆婆,安婆婆皱眉:“金桂,你的意思是,怀疑这钱是你弟妹让借的?”李婶子恨声道:“不是她还有谁!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自从她嫁过来,就三天两头的挑事儿!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样一个妯娌”这下辛夷听懂了,李婶子说得是李二叔的媳妇,袁小芹。袁小芹是袁家村的,听说未出嫁前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辣户,到晨风镇赶集时候遇到了李二叔,一眼就相中了他,就跟着来古泉村,硬是缠着李二叔,搅黄了李二叔原本的婚事,也就是和李婶子表妹的婚事,成功嫁进了李家。因着袁小芹搅黄了李二叔的婚事,李村长对这个小儿媳妇不怎么喜欢,李婶子更是恨她恨得不行,妯娌间势同水火,常常吵得不可开交。
这下事情清楚了,李婶子怀疑袁小芹骗着李二叔来跟李大伯借钱,难怪她不情愿,就是不知道李大伯知不知道。安婆婆想了一下,说:“金桂,你别想那么多,袁小芹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一根针一条线都没往娘家带过,说不定真是柱子有急事呢。”李婶子接过辛夷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说:“我当然知道,以前当家的是她那个后妈,她当然不会了,可现在她弟弟不是回来了吗?听说是从部队里退伍下来,现在还不是闲着呢!”袁小芹的父亲在原配死后,又娶了现在的妻子,后来的这位对于前面妻子留下的两个孩子,也就是袁小芹和她弟弟,一点都不待见,一心想自己生个儿子,就把袁小芹的弟弟弄到部队里。不过可惜,大概真是天意弄人,她嫁过去那么多年,到底没能生个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
辛夷不好说话,她本来对袁小芹也不是多了解,但要这样说人家的坏话,她也不好意思,更何况,她真不觉得真是多大的事,只是不好这样对李婶子说,她干脆给李婶子端了杯水过来。李婶子接了水,喝了一口,她虽然不哭了,但是仍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安婆婆语重心长的说:“金桂,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不是因为对袁小芹映象不好,所以才不服气?”这倒是,李婶子平时确实不是小气的人。李婶子不说话,安婆婆又说:“你家铁牛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他虽然直爽,但不是没脑子,这些事情他怎么会没想过。还有柱子,柱子可以说是你看着长大的,要是他媳妇要借钱,他会来跟你们说?”
李婶子听了这话,明显犹豫起来:“可是袁小芹那个女人……”“好啦,你就先别管袁小芹了!”安婆婆打断她的话,接着说:“你总要和铁牛把话说清楚,你先回去吧,这个时候莉莉也到家了,等下知道你们吵架,孩子肯定会哭的。”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安婆婆说的有道理,还是因为提到女儿,总之李婶子还是先回家了。
送走李婶子,辛夷就迫不及待的问安婆婆:“婆婆,你说是不是李二婶要借的钱?”她也觉得李二叔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自己借钱的。安婆婆摇摇头:“我看不是,袁小芹我知道,她是有些泼辣,吃不得亏,但是是非还是分得清的。当年,袁小芹的后妈前脚嫁进来,后脚就送走她弟弟,又哄得她爹听话的不行,袁小芹要不泼辣一些,早让她后妈给卖了!但是她嫁过来这些年,除了和她嫂子不对盘,老是吵架,但是管家下地,操持家务,孝敬李老头,她照样也做得很好,就说是对莉莉,她也是很关心。”辛夷有些奇怪:“那李婶子怎么那么讨厌李二婶啊?”安婆婆笑起来:“妯娌间嘛,总是有些口角的。你李婶子主要是放不下,当年她牵线,把自己的远房表妹介绍给你李二叔,本来她是一番好意,想着这姑娘长得又好,人也勤快,正好来个亲上加亲。谁知道这姑娘早跟了一个有妇之夫,那男人不愿意离婚娶她,她又大了肚子,就想着嫁过来瞒住这事儿,结果被袁小芹知道了,袁小芹也够狠,带了一群人把那他们俩捉奸在床了!”
安婆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本来你李婶子知道了,就立马要把她表妹打出去,说婚事不作数。但是她到底觉得丢脸,就有些迁怒袁小芹。袁小芹呢,大概是以为你李婶子是故意和她表妹一起骗婚,两妯娌从那以后,真是都不待见对方了。”
辛夷听得咋舌不已,没想到李婶子和李二婶之间还有那么多故事,难怪她们两只要一见面,就非要吵起来不可。安婆婆笑了笑,把水递给辛夷,说:“你李大伯怕就是知道你李婶子这样,所以才不告诉她呢。”辛夷也喝了一口水,想起来,忙问安婆婆:“安婆婆,对了,孙兴的爸爸眼睛怎么了?外公给他看过吗?还有我怎么没见过他妈妈啊?”安婆婆一愣,说道:“你说孙竹啊!诶,孙家也是不容易。孙兴的爸爸,也就是孙竹,娶的是青石村老汪头的小女儿汪眉,本来小俩口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呀,可惜了!”说着摇头叹气起来。辛夷好奇:“怎么可惜了?”安婆婆感叹地说:“汪老头和孙老头是几十年的老冤家对头了,当年孙老头一听说他最得意的大儿子要娶孙家的女儿,气得不行,没多久就去了!”“气死的?!”辛夷惊得喷出一口水,安婆婆噎了一下,瞪辛夷一眼:“不是,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怒气上头,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得有些重,这才去了。”
辛夷吐吐舌头,她还以为真是被气死的呢。安婆婆接着说:“孙老头走了没多久,他媳妇也跟着去了。孙竹一个人要养家还要照顾他弟弟,每天累的不行,汪眉看得心疼,想要帮忙分担,就去和别人学了编竹子,平时编些鞋底,竹篮什么的,也算补贴家用,连怀孕了也不停。大概是怀着孙兴时候耗神太多,汪眉生孙兴时候难产去了。至亲接二连三的去世,孙竹受不了打击,从那时起,就看不见了。你外公给他看过,说他是心病太重,没办法治。”安婆婆说着,一脸难过的样子。
辛夷心情也沉重起来,生活中的磨难到处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安婆婆见辛夷这样,忙转开话题:“对了,明天早上,去天南市读书的孩子们就要回来了!”辛夷打起精神,笑着说:“这样啊,他们回来的还算早的。”安婆婆给辛夷大概介绍了一下明天回来的人。
和安婆婆聊了一会,辛夷见雪停了,就向安婆婆告辞,走的时候看见带来的绣架,辛夷才想起来,自己是打算把上次绣好的小鸟图,拿来找安婆婆指点,结果听了一下午的八卦,倒把正事忘了!辛夷无奈,只好又把绣架原样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