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双河 第二章 双喜(桑洛)

作者 :

每隔三个月我或茅爷爷会到附近的镇上采购一次。六月初二,天气晴好,微风。我一个人来到附近的桃花镇采购所需物品。桃花镇顾名思义,有一大片桃林,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都会有大批的游人前来观赏,所以桃花镇在这个时期自发形成了一个节日------桃花节,为时五天,以桃花五瓣而定。桃林产业受当地官府直接管辖,主要是给未婚男女提供一个寻找心仪对象的平台,也给那些婚姻失败者寻找第二春的机会。当然,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官府秉持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原则,规定每位参与者得向官府交纳二两银子。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除了青楼以外,作为桃花镇的另一新兴第三产业,我想,此项行业必定市场前景广阔。

在一家酒楼门前围了一大群人,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的:醉仙楼。我借助身高年龄优势成功挤占到人群前面,看到激动人心的一幕:一彪形大汉在和两个姑娘拉扯,地上躺了一清秀公子。

那彪形大汉一脸婬笑:“小娘子你就从了奴家得了,你家公子如今这番模样,你跟着他岂不可惜了。”说完一使劲将那个模样俊些的姑娘扯到了怀里,另一人则被带倒在地上。两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总算弄清了故事梗概,总结为四个字:强抢民女。思及此,我飞出一脚就将那大汉踹到一边去。

彪形大汉大怒:“哪里来的臭丫头,敢坏老子的好事。”

我看着他魁梧的身形,咽了把口水强作镇定:“你个婬贼,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待我捉住你交由官府,看你如何猖狂。”

怎料他不怒反笑:“哈哈哈,看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啊,告诉你,官府的刘师爷是我姐夫,你能奈我何。”

我那时知识有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味的以为官府的最高领导者是清正廉明的县太爷,师爷什么的是其下属部门人员,自然一切听从县太爷的指令。却不知那县太爷只是个空架子,那官位都是他花五千两银子买来的,自然担不起清正廉明四个字的荣誉,平时有什么案子都是听师爷的胡言乱语。判断失误,才导致了后来的亡命生涯。此故事告诉我们多个道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个混乱的年代,一定要搞清楚官府内部究竟谁才是真正实践意义上的领导者。

我最终带着那三人回了隐世阁,尽管我知道茅爷爷看到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那彪形大汉仅凭着蛮力能接下我几招,只怪我学艺不精、功力尚浅,否则定打得他哭爹喊娘,当然,也许是喊姐夫救命或女侠饶命。

茅爷爷果然没让我失望,看到我带回三个人,把我拉到一边,一脸怨气地将我瞪着。

我说:“爷爷,今天我在镇上看到他们被人欺负才出手救下他们的,你不是说过,救人一命胜招七级浮屠么,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茅爷爷依然愤愤然将我瞪着:“那你也不能将他们带回来啊,现在这个世道,人心难测,更何况你又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说:“一定是一落难的富贵人家,你看那公子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

茅爷爷盯着我,半响,道:“哦,我懂了。”

“什么?”我一脸诧异。

“你这丫头定是看上人家公子了吧。”茅爷爷一脸笑意。

“谁说的,我怎么会喜欢这么娇气的公子。”我趾高气昂地反驳,转念一想,低声补充道:“而且,说不定人家都有妻室了。”

茅爷爷说:“不用掩饰了,你果然是看上了人家。这样我就更不能救他了,你看,如果人家真有妻室或者心仪之人,我救醒了他,你定然不会放弃,结果是你有很大可能做第三者;万一他至今仍是单身,我救了他,你就可能和他私奔,你这四年在我这白吃白喝白住,这样跟着人家跑了,那我岂不是很不划算,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救他这个方案都是不成立的。”说完就要走。

我急忙道:“连做七天红烧鳊鱼外加随时恭候上山采药。”

“哈哈哈,成交。”我再一次被他无耻地欺骗了。

茅爷爷已转身来到那公子身前查看伤势。

那公子受了重伤,根据两丫鬟的说辞是他们外出探亲路遇劫匪,身上盘缠被洗劫一空,公子在与劫匪打斗中负伤,昏迷不醒已有两天。两个丫鬟,长得俏些的那个叫芍药,另一个模样平平的唤作连翘。茅爷爷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除了一些不打紧的皮外伤,最重的就是右手骨折,只是由于拖延治疗时间,如今高烧不退。茅爷爷在替他接骨时明显愣了一下,待他写下药方让那两个丫鬟去隔壁的药房抓药,方低声说:“她是女儿身。”

我明显没反应过来,我说:“嗯,不盲之人都看得出来。”

他看着我,一脸惊讶。

我缓缓道:“应该是她们,她们两个都是女儿身。然后难以置信地望向他:“您老不会是现在才发现吧,难道是因为人家发育不够明显?”

两秒后,茅爷爷大脑重启,总算明白过来我们俩讨论的问题不在同一个点上,一把把我拉到公子床沿。

我看着公子俊秀的面容茫茫然不知所以。

茅爷爷已趁我发愣之际卷起那公子的衣袖,郝然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血红血红的守宫砂。

我如梦惊醒,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认自己真的没看错。

本来她若是一货真价实的公子,我们之间就会有无数种可能,但如今她是一女儿身,我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因为断然我不是蕾丝边。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她其实就是一女同志,醒来后见到我的貌美容颜,便一心想将我娶回家,当然,我定誓死不从。

这也可以解释她女扮男装的原因其实就是担心那些不是同志的人不愿和她交往,所以才想出这一法子,既在精神上满足了自己是男儿身的愿望,又能在实践上找到喜欢的女子;纵然与其交往的女子先前不是歪的,经过时间的洗涤和她的偱循色诱,最终也有可能被她扳歪。真是一个两全其美、无懈可击的好办法!

越想越觉得后怕,一时呆住,茅爷爷许是以为我受打击太大,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寻短见什么的,幽幽道:“那个···额···木丫头啊,想开点哈,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她这棵品种不纯正的,茅爷爷去给你抓大把的回来,到时任你挑任你选。”

我嗤之以鼻:“你以为是抓草药那么简单啊,就算你去勾栏给我买回来,你也没那么多银子。”

茅爷爷继续打哈哈:“话也不是这么讲,你想啊,就算我去勾栏给你买回个公子,你会要吗?。

我不屑地瞟他一眼:“佛曰:众生平等,你还歧视人家,你以为人家以色侍人是自愿的么。”

“···”

谁也没发现我们的谈话已偏离主题。

我一脸悲情地走到桌边坐下,倒杯茶润了润喉,喝完再舌忝了舌忝嘴唇,双手托腮继续呆呆地坐着。

茅爷爷慢慢地蹭过来:“那···这样吧,先前的条约无效,以后我自己上山采药,怎么样?”

我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不想做。”

茅爷爷:“啊,···?”

我叹了一口气,缓缓抽出皮靴里的弯刀。

茅爷爷一惊,一把抢过我的刀。“好好,你什么都不要做,让我一个人做就行了。”

“哈哈哈,那就辛苦你了。”我一把夺过茅爷爷握在手中的弯刀,在他愤怒与震惊共存的复杂表情中大步向外走去。

假公子服过毛爷爷配的药后终于退烧,在第二天我们吃早饭时醒了过来。

她说:“这是哪儿?”

连翘和芍药忙扶她坐起来,没等她开口,我咳一声,缓缓开口:“姐姐莫怕,此处很安全,你大可在此养伤,吃住以及用药的开销等以后你们有钱了再给也不迟。”

她们三人都是一惊。

假公子很快镇定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我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两下,费力吞下去,转头望着她一笑:“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手上的守宫砂。”

“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如果忘了,我帮你取一个可好?”我笑意盈盈望着她。

茅爷爷把碗往桌上一放,抚着仅有的几根胡须道:“取名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要长辈来,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想起他给我取的名字,我鄙视地瞪他一眼。环顾四周可用以启发灵感的道具,我内心甚是忧虑。

假公子适时将我从忧虑之中解救出来,她一脸笑意地望着我们说:“额,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有名字的,我叫···双喜。”

半响,茅爷爷拿起碗筷,一脸认真道:“嗯,真是个好名字。”

养伤期间日子如行云流水。双喜倒是闲不住,爬爬山逛逛街,有兴致时还可以做做女红,我也会跟着她学,两相对比下,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女红做的真是奇烂无比。

四年的时间,我才把茅爷爷的医术学了约有五成,所以茅爷爷死的时候,我万分愧疚,遗憾不能传承他的衣钵,将茅氏医学发扬光大。

那天如往常一样,院子里的络石开得正好,还带着清晨冰凉的露珠,站在院中可以感受到山中特有的清凉气息。吃过茅爷爷做的早饭,我和双喜、连翘、芍药四人一起到后山的涧谷找水仙花,双喜最爱的就是水仙。我哈欠连连,很是不满此次出行。连翘和芍药自是随时跟随双喜,可茅爷爷说后山地形复杂,所以我不得不放弃赖床的机会,成为他们的免费地形勘探员。

双喜自恃比我大四岁,硬是要唤我作妹妹。

她说:“木妹妹,连累你跟我们一起上山,真是对不住,这样吧,等会儿姐姐找到水仙分你一半可好?”

我无精打采:“我要水仙作甚,倒不如给我黄金白银实在。”

她扑哧一笑:“原来你喜欢钱啊,那你跟我们回家,到时你想要多少就拿多少,怎么样?”

连翘和芍药异口同声道:“小姐···”

双喜不理她们。

我伸手模了下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我想,这个人肯定是前段时间把脑子烧坏了。

涧谷果然是适合水仙生长的好地方。我坐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看着她们三个嬉笑着月兑掉鞋袜,试探着慢慢站到水里。有阳光透过山上的繁密树叶照射下来,涧底的水清澈见底,泛着点点波光,一切显得安静而美好。想起可爱又可恨的茅爷爷,我很知足。

午时三刻,我们捧着水仙往回走。

远远地,我看到隐世阁被大火吞噬。双喜想拉住我:“木妹妹···”我不顾一切冲过去,顺手抽出弯刀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留守在隐世阁的两个人。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喊:茅爷爷在里面。后来我想,那绝对是我这一生刀法最快最狠的时候。

茅爷爷被我救出来时已奄奄一息,他艰难开口:“是···是刘师爷的人,木丫头,你···不要哭。”

我伸手模一把脸,带着哭腔道:“想让我不哭也可以,除非你答应我再建一座隐世阁。”我只是不想让他离开。

茅爷爷扯出一个笑:“丫头,爷爷···什么都可以给你做,只要你开心。”

我抽泣着说:“你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说完就要扶他起来,被他一把拉住。

“傻孩子,爷爷自己不就是么。顿了一下,喘着气继续说:“你听好,爷爷走后,你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一定要过得···开开心心。”转头看着双喜道:“木丫头就麻烦···麻烦你们照顾了,他们去找你们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赶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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