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抉 第十一章 平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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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王府邸百丈之内,不许擅入。”

这是先帝叶爝登上帝位之后下的命令。

如此,平王府已被封了二十余年,两扇铜铸大门早已锈迹斑斑,墙头布满了高低不齐的蒿草,外人看来,这座府邸早已荒弃,但人们不知道的是,二十多年来,平王府内,日日有人打扫。

雪烟走进平王府的时候,眼见的一切,虽然陈旧了些,却是一尘不染。

“赐平王府旧宅以建公主府”,只是一种说法而已,并不是真的拆了重建,对于雪烟来说,不过是把门口两扇大门重新漆过,把“平王府”的匾额换作“镇国公主府”而已。加上各处修葺平整一番,“建公主府”也不过用了几天时间。

管家说,平王府里的一切,从未动过分毫,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庭中高大的月桂,花期还未过,整个府邸都闻得到香气。

传说月亮里有一棵高五百丈的月桂树,眼前的月桂,虽然无法和月中的桂树媲美,但站在树下,抬头看着舒展的枝叶,恰好点缀着天幕上那轮雪玉圆月,让人有一种奔月的向往。

多年以前,父亲是不是也这么望过天?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样的向往?这里是父亲住过的地方啊!

雪烟仿佛看到了一个俊雅飘逸的男子,也这么抬头望着。

一想到父亲,雪烟便想到了梅岛。

梅岛是天泽大陆上最神秘的所在,相传在飘零海百里之遥。

梅岛之所以成名,在于天泽武林第一代侠尊梅君行出身梅岛,世人从那时起,才知道梅岛之名,但梅岛之所以神秘,在于从来就没有人到过。

自第一代侠尊梅君行之后,江湖上再难听到梅岛的事迹,最后一则,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梅岛老主人梅九清在上邑城为独女设台招亲,考尽天下才俊文采武功,九十九日无人过关。

正值百日收擂之时,闯进一无名少年,这名少年连闯五关,最后成为梅岛少主,梅九清自此闲游天泽,一切事务交由梅岛少主,而梅岛这位少主的来历,则无人知晓。

其实,这位梅岛少主,就是叶隐,平王府曾经的主人,南叶曾经的叶帝。

南叶正史记载:帝三年,皇叔叶爝起兵,入上邑,帝焚于宫。

但是,真正的叶隐并没有死在宫中,而是退隐梅岛,当年事实真相,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半年多以前,雪烟艺满下山回到梅岛,但是直到月余之前,叶隐遣她来上邑给荣太后贺寿,才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才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

叶隐身为嫡子长孙,从小才智过人,武功更得异人指点,但也正因如此,他为人洒月兑随性,于权术一事极为厌倦。即位之后,虽在慕容明阳的辅佐之下,政务并无疏漏,但每日在是非、制衡、权谋之间游走,身心颇为疲惫,感叹自己并无治国之才。

即位第三年,涪河水患,淹良田千亩,官员治水不利,却贪污赈灾粮银,导致沿河百姓怨声四起。

皇叔叶爝趁机起兵,扬言叶隐羸弱无能,重用奸佞,为祸国民,不堪帝位。

叶爝起兵之后,叶隐怜惜百姓,不忍置百姓于战火,并未全力平叛,导致叶爝军队日渐逼近上邑城。

一日,叶隐微服出宫,恰遇梅九清在上邑为独女梅兮儿招亲,叶隐与她一见钟情,心中不由萌生去意。

当日晚,叶隐执剑,孤身一人闯入叶爝大帐,剑横叶爝颈下,逼其说出南叶当下十个治国之要略。

叶爝面无惧色,侃侃而谈,叶隐听后沉思良久,撤回长剑,扬长而去,只留一言:尔当造福百姓,否则不远万里,定取尔首。

雪烟曾问过,为何不杀了叶爝,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平定叛乱,不必一生担着羸弱无能的名声?

那时,叶隐仰着头,目光穿透深邃的夜空,白色的月光静静洒在俊朗飘逸的脸上。

正当雪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叶隐转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些事情,需要我这么做,因为我流着皇族的血液,也许你不懂,但不懂就意味着不必选择,我倒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雪烟的确不懂,至今也不能完全理解父亲那句话的含意,但是亲身经历了北冰三难之后,她至少有些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更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跟师父学了十八年,大部分时间在石沉溪洞里,过着隐居生活,只有最后两年,到碧山和漠北,跟两位师姐又各学了一年,学成之后,就回到梅岛,一直在岛上住着,直到这次来上邑。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出门,第一次真正融进这个纷繁复杂的俗世,原来,到处都是暗涛汹涌,平静,随时会被打破,灾难,随时会来临。

她忽然很想念梅岛,那里远离尘世,远离纷争。

雪烟向天空伸出手,月光绕着指尖缓缓流动,不知道梅岛上的月光,是否也和现在的一样?她还是喜欢那个清静的世界,虽然无法理解父亲当年的选择,但看到父亲和心爱的人过平静的生活,她知道,那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公主,江统领求见。”

露华走过来,打断了雪烟的思绪。

露华是陶馆行宫的掌宫宫女,从入宫就在荣太后身边,为人机警伶俐,雪烟被封了镇国公主之后,荣太后把她送了过来,当雪烟的贴身丫头。

雪烟转过身,看到江恩已经站在门口。

江恩紧走几步,来到雪烟身前,躬身行礼道:“拜见公主。”

雪烟已经习惯了江恩的恭敬古板,由了他去,道:“江统领比前几日所见,似又好了许多啊。”

江恩答道:“是,这都托了公主的福,公主不但又救了属下一次,还亲自帮属下治伤,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机会正式向公主道谢,是以属下今日前来,专程致谢!”

雪烟笑道:“知道啦,就算专程致谢,也不用大半夜巴巴跑来吧?”

江恩道:“属下刚接到命令,明日随二殿下出门办差,所以今晚才特地前来。”

“哦?明日就出门办差?可是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不碍事,公主配的药灵验得很,已经好了七八成了。”

两人正说着,但听远处一声:“公主姐姐。”正是沈惜。

沈惜因和江恩在漠北遇见过雪烟,如今再见,便觉十分亲昵,受不得拘束,没人的时候,“公主殿下”就变成了“公主姐姐”。

“师兄,你也在啊?”沈惜见到江恩道。

江恩皱了皱眉头,责道:“说了多少遍,怎么还是没大没小的!”

沈惜只是笑,并不理会江恩,反倒对雪烟道:“公主姐姐,我是专程找你出去玩的!”

“出去玩?去哪里?”雪烟问道。

沈惜道:“我知道公主姐姐来上邑时间也不短了,但是有个地方一定没去过,所以今晚我特地带公主姐姐去。”

“那是什么地方?”雪烟好奇地问道。

“邑都夜话!”沈惜献宝似地道。

雪烟尚未回答,江恩先喝道:“沈惜,你疯了?那是什么地方,怎能带公主去那种地方,况且,这都什么时辰了?”

沈惜辩道:“就是因为这个时辰才去啊,那地方也就是这种时候去才对。再说了,明天我们都要出门办差了,只留下公主姐姐一个人,肯定会闷的,所以我才特地来找公主姐姐出去玩的。”

“你也要出门?”雪烟问道。

“是啊,我和师兄明日都要随二殿下办差,到时就只剩公主姐姐一个人了,所以,今晚公主姐姐跟我出去玩吧?”沈惜恳切道。

雪烟道:“你说的那个‘邑都夜话’,可是创立于先皇时期的那个?”

“公主姐姐知道?”

“书上读过。”

江恩拦道:“公主,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太危险,您身为镇国公主,金枝玉叶,实在不宜去那种地方。”

沈惜道:“我们镇国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公主,再说,不是还有我们护驾吗?”。

雪烟道:“那个地方,我久闻其名,确实很想去看看,”她一转头看见江恩脸色,又道,“就像沈惜说的,不是还有你们吗,有你这个御前侍卫统领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露华在一旁也凑热闹央求道:“公主,也带我去吧!”

她自从跟了雪烟,没了宫中诸多严规禁忌,也不似在宫中那般谨言慎行,活泼好动的少女天性恢复了不少。

“好啊,那我们就都去见识见识!”雪烟道。

雪烟决定要去,江恩不好再拦,但说什么也要雪烟和露华换了男装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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